《白月光》 第1章 [gl百合] 《白月光作者:慕灼【完结】 文案: 第一次见顾晨柯,许虞芮觉得她简直是愚蠢的代名词,是跟在叶念梨身后,仗着顾家作威作福的卑微舔狗。 可之后,笨蛋小孩在她被掌箍时递来了冰袋,在工作时尽显迷糊,相处时没有针锋相对的气焰,也没有眼高于顶的性格。 许虞芮也因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和她达成一纸合约,双方假定恋爱关系一年,之后互不干涉,可相处间,许虞芮却入了神,交了心。 每个人都当许虞芮是因为顾晨柯同骆可相像的样貌才对她这般好,可她自己清楚,骆可是骆可,是她年少时候,从破败的砖瓦石砌中洒进来的唯一的一道光;顾晨柯是顾晨柯,是难得能相遇的,能默默暖着她的小太阳。 本以为她会有足够的时间软化这段关系,可突如其来的意外和好友的失踪全都指向叶念梨,顾晨柯也因此和她大吵一架,就此决裂。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一腔真心都喂了狗,可当她彻底放下,那人却换了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似膏药一般贴上来,怎么也撕不下。 —— “是你逼阿梨和我解除婚约的,对吗?” “也是你把她害成现在这样的,对不对。” “你真让我恶心。” —— “你喜欢我就是因我长得像她,声音也像她。” “你那时候帮我是不是也因为她?” “不重要的,阿芮,你亲亲我,我可以更像的。” -食用指南- 1.主许虞芮视角。 2.前期小甜甜,后期迅速破镜迅速重圆,不换cp,不喜点x *接受友好意见,不接受写作指导,不以洁定义人物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恋爱合约 轻松 白月光 先后爱 搜索关键词:主角:许虞芮,顾晨柯 ┃ 配角:一干人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 立意:身处困境,心向阳光,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第1章 明明还是秋初,阴风却阵阵不断。 许虞芮摸了摸套在外边的西装马甲,突然觉得手臂有些发凉。她看了眼手机界面司机即将抵达的消息通知,随后抬眸望了望较为空旷的出租车候车点。 也是,正常人这个点都应当在被窝里睡大觉,哪儿会像她这样,顶着风在机场等车,好在这里灯火通明,倒不至于让她有种月黑风高夜的既视感。 南市算得上是许虞芮的家乡,可她自小就被养在上京的外祖家,十岁之前偶尔还会跟着外祖母回来看看,之后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并不很受欢迎,便再也没回来过了。 想来也是讽刺,时隔那样久,这次回来居然是为了参加所谓“生母”的葬礼。 六小时前,她的父亲打了一通电话来告诉她这个既定三天的事实,她的母亲,上京许家的大小姐,三天前的一天出车祸后卷入车底,当场毙命。整通电话通话时间还不到三十秒,寥寥几句话,就像是通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个消息他压了三天,之后,在亡妻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大张旗鼓地把外边的私生女迎回了家,更是给她办了一场万分隆重的认亲会。 许虞芮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心急,可看得出来,叶儒很想让她融入南市那一群上层圈子,当上真正的叶家小姐。 许虞芮一直都知道父亲在外边有人,甚至可以说,父亲在外边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小家,一个“美满”又“幸福”的小家,甚至那个家里还有一个只比自己小半岁的妹妹。 这件事就连她都知道,没理由许雍恬会不清楚,但这么多年这层窗户纸都没有被捅破,许雍恬更是在人前可以装出夫妻俩恩恩爱爱的模样,除了自欺欺人,许虞芮想不出任何原因。 许雍恬和叶儒的婚姻是不被期待的婚姻,而他们的婚姻结晶当然也是不被期待的。 三十多年前,叶儒独身前往上京求学,而那时在整个上京圈子里无人不晓的叶家贵女许雍恬可是不少世家子弟渴望摘取的玫瑰,偏偏一场偶遇,她对那个南市来的穷小子一见钟情,甚至寻死觅活,非他不嫁。 当时的叶儒虽然是南市叶家的一脉,叶家家主是他名义上的大伯,只不过他的母亲是他风流成性的父亲养在外边的情人之一,要不是因为生了个儿子,根本没有入主家的资格,更别谈什么资产分配。 该说不说,爱在外面养人这点,真不知道是遗传的还是男人原本的劣根性。 叶家根本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堪堪一个富贵人家。 许家并不想让许雍恬和叶儒有过多的牵扯,可耐不住小女儿喜欢,许家人便也没插手进来,只是派人查了他的底细,倒也规规矩矩,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大学毕业,许雍恬没名没份地跟着叶儒来了南市,而叶儒也靠着许家的人脉逐渐在叶家站稳脚跟。再过一段时间,两人临近婚期,许雍恬才从无意中得知叶儒有个从小伴着的青梅,两人情投意合,那个男人甚至想为此取消婚约。 许家的其他人也逐渐知道了这件事,倒也不心疼之前付诸的一切,只强硬地想让两人分开。 许家儿女双全,小女儿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养的,不求她能有多精明,只希望她能择一个好的夫婿,能让他们安安心心地把人交给他。可再怎么说,先前一片算计的叶儒也都不会是良人。 第2章 不过谁也没想到,温温和和的许雍恬会用一杯酒和混在酒里的药绑住那个穷小子,也就是那一晚之后,许雍恬怀孕了。 未婚先孕,还是用这种手段得来的,人人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许雍恬却提前通知好了媒体,告诉他们婚期不日举行。 尽管如此,许家还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甚至都说出恩断义绝的话来,还是挽不回倔驴脾气的小女儿。 婚后,由于许家人暗暗施压,叶儒也被被迫和青梅分开,只是他和许雍恬之间像是撕开了那层遮羞布,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不咸不淡了。 自婚后,许雍恬与家里人的来往也浅淡了许多,一是她发现叶儒并不喜欢自己和母家联系,每每看到都会冷脸,二是许家二老气她为了一个男人肯与家中断绝关系,一来二去,便闹得这样的结果。 在许虞芮记忆里,若不是叶家出了状况,叶儒需要帮忙,许雍恬是不会主动打电话来的。 祖父祖母虽然明面上会骂她白眼狼,但到底舍不得她吃苦,上京的手不好伸到南市,可为了扶稳叶儒,许家倒是出了不少血,年复一年,叶家不仅在南市站稳脚跟,还在上京攒了不少名声,甚至于叶氏总公司都搬了去,叶儒他们年后应当也会跟去上京。 叶儒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最初还没有这样明目张胆,之后叶家的威望和势力上来了,东西倒也放在明面上给人看了。 不过只跟着叶儒不求名分的那个女人也是红颜薄命,在许虞芮十岁刚过半的时候就因着什么病早早地没了。 许雍恬本以为两个人的关系会因为孩子的出生变好,可没想到他只在别人抱上去给他看的瞬间嫌弃地撇开了身子。 许虞芮刚三个月大就被送回了上京,自小便是祖父祖母养大的,而在她最后一次回来,也就是十岁生日的那天,她才知道自己是被生父生母厌弃的人。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断了和他们亲近的念想,十五年了,从未再来过南市。现在知道了母亲的死讯,心中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恨过她吗? 好像是有的。 可现在还在意吗? 她不知道。 许虞芮只觉得自己现在想起来这件事,鼻头有些酸酸的。记忆中那个女人的目光总是追寻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而自己却还蠢得要命地想着让她多留自己几个月。 十岁那年,她的心就已经被掏空了,别人都当她不介意,可就算是从小被其他亲情偏爱着的她,也曾幻想过能够加诸在她身上的父母的爱。 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得那样远,许虞芮下意识摸了摸挂在手链上的星星挂坠,这才有点心安。 手机界面的计程车预约突然被司机端取消了,她暗骂了一声,抱着有些凉的胳膊,抬眼便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自己面前。 许虞芮皱了皱眉头,眼见着从驾驶座和副驾驶上下来两个人,清一色的陌生面孔,可其中一人面上突然扬起了莫名的笑,甚至凑到她的跟前,伸出左手。 “姐姐好,我是叶念梨,爸让我来接你,这么急着赶过来一定累坏了吧。” 听见那个刺耳的名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许虞芮的眸突然下垂了半稍,原本展现在自己眼前明媚清透的笑突然像是含着一股尖锐的戾气,不明显但让人很不舒服。 她并没有与那只手相握,只是淡淡的撇开眼,打量起同叶念梨一起来的那个人。 很好看,但也同样青涩。她的妆容感的很淡,又配上清秀的五官,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只是—— 许虞芮注意到她眸中掩不住的情谊,便自然地把她划到了不会接触的阵营之中。 自己不喜欢叶念梨,自然不会喜欢她身边的朋友。同理,眼前这个所谓笑脸盈盈来接她的“妹妹”,应当也不会多喜欢她吧。 想了想方才被拒接的出租车订单,再看了看眼前已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黑色轿车,她也不会与自己过不去。 许虞芮绕过叶念梨,拉开车后座的门,坐了进去,整个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而叶念梨依旧尴尬地杵在原地,甚至于手还举在原本停留的位置。 站在一旁的顾晨柯见自己喜欢的人被这样对待,皱起眉,更是对才见过一面的许虞芮没了好感。 她刚想凑过去安慰两句,后座的玻璃窗就被降了下来,露出那张喜怒未见的面庞,甚至还见那人挑了挑眉,十分奇怪地问了一句。 “怎么,不是要接我回去吗?还不把箱子放上来?” 若不是许虞芮提及,可能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要遗忘了那孤零零停在不远处的行李箱。 顾晨柯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叶念梨给拦住了,只听她浅浅地笑了一声,声音也淡淡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却没了之前对着自己锋锐的感觉:“姐姐现在心情不好,晨柯,我们走吧。” 许虞芮看着那原本要炸毛了的小屁孩瞬间被哄好,还不忘瞪她一眼之后再回驾驶座的样子,心里却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养的一只阿柴—— 很可爱,就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回到叶家老宅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这里她也不是没来过,毕竟每次到南市小住一段时间便是住在这里。 这么多年过去,主要的装饰还是没变,但是很明显地感觉到不管是墙面还是什么其他的地方,都被翻新了一遍。 第3章 可习惯使然,刚一进门就往自己唯一熟悉的地方走。 只是这时,一直在她身边的叶念梨突然蹿到她前边,面上带着淡淡的歉意,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对不起啊,我现在住的是你之前的房间。” 许虞芮还没说话,那张清透可人的脸就又抬了起来,一对眸子如同两汪清泉,之中映衬着忐忑的挣扎。 她这时倒是很佩服这人的演技,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委屈的就变成她了。 “不过,如果你要是介意的话,我这就去把东西理出来。” 真就是装给她看,装给周围所有人看。 许虞芮心中嗤笑,既然她爱装,那自己就顺她心意好了。 “好啊,准备什么时候带着东西滚出去?” 第2章 许虞芮说这两句话总共也没用到多少时间,可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叶念梨的眼周顺势就红了起来,更是拽上了一边顾晨柯的胳膊。 她虽然不说话,不过这般神态配上她与生俱来的柔弱感,倒让在场所有人都生出淡淡的怜爱。 就连一直寡言善行的苏管家在和二小姐相处的这两天里,都觉得她是个懂分寸乖巧的孩子,老宅的佣人们更是都因为叶念梨常带着的和善脸和她多几分亲近,少了些隔阂感,最初议论她的话如今也是少了许多。 除了许虞芮。 她冷眼感受着一道道目光聚集在谈话中心的两人身上,他们可能都在拿她和叶念梨在对比。 当然,这样的境况并不会持续多久,叶念梨不出声,并不代表着顾晨柯不会替她出头。 不过也可以这样说,叶念梨不出声,就是想让她出头。 许虞芮在心里倒计时,果然,还没数到最后一个数字,就听到那道含着愠怒的声音。 “阿梨客客气气地同你说话,你呢?这一路上你也没个好态度,如果再这样……” 顾晨柯气得指着许虞芮放狠话,可许虞芮却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稍稍愣了愣神,手指微蜷了蜷,眸重新聚焦,却发现眼前这人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 “再这样你就怎样?” 许虞芮从她手里拿过旅行箱的杆子又往自己这边带了一点儿,半点没有失态的样子:“我妈刚死还没两天外边儿小三的女儿就住进了我家,还不准我态度不好了?小朋友,如果你爹凭空给你弄个妹妹出来,你能好态度吗?” 说完,许虞芮便拉着箱子到一个看起来还算是年轻的佣人面前,扬起今天第一抹笑。 “你叫什么?” 被问到的女孩像是有点没反应过来,面上又带着些腼腆,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有些无措地说道:“他们……他们都叫我小洛。” “那,小洛,你知道我住哪间房么?知道的话能麻烦你帮我带个路吗?哦,对了,还有这个箱子,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说到这里,她还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原来的那个罢工了。” 直到那个被叫做“小洛”的佣人把箱子都提上楼了,带着许虞芮去那个新收拾好的房间,脸被她方才那句话气得有些发红的顾晨柯才意识到她后边话里的“罢工”指的是自己,瞬间发现自己又被羞辱了一遍。 偏生她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气着,原本微凉的手背却被暖暖的手心盖住了,顾晨柯一抬头,便发现叶念梨略带歉意地看着自己。 “没事的晨柯,姐姐说得也没错,等她气消了我再去和她道歉。” 被心爱的人软软的目光注视着,顾晨柯心里的火也降下去一大半,方才因为许虞芮那句话升起的淡淡燥热的愧疚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这又不是阿梨的错。 许虞芮一进房门,和小洛道了个谢转身便把门关得紧紧的,整个身子埋进柔软的床铺,这时候没有什么多余的人来烦她真是太棒了。 叶儒这几天都没在老宅,起初是风风火火地把叶念梨接回来,随后就在消息公布这一天内叶氏的股票连续跌了两个点,境况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也足够让他焦头烂额,整个人都守在公司。 许雍恬去世的消息被叶儒压了整整三天,直到有媒体报道出来先前发生的那场车祸中受害者中有叶氏当家主母,又掀起了一阵舆论大波,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通知了远在上京的许家,通知了自己从来没放在心上过的那个女儿。 许容青被这个消息气得瞬间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看到守在病床边的外孙女,老伴儿和儿子,一心只想着来南市。 可舟车劳顿,原本就有心脏病的老人家怎么受得住,最后还是许虞芮做主,答应外祖父母自己会赶去南市,等许容青修养半天再把两个老人家接过来,这才有了方才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 许虞芮会来的消息也是叶儒告诉叶念梨的,不过他并没想着让她去接,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去。 等到他忙完一切回到老宅之后,听到管家给他的汇报,一心的怒火像是终于有了发泄口,踩着皮鞋上楼走到许虞芮门前就开始啪啪啪地拍门,声音大得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整栋楼都在发响。 一整晚的时间可以算是都耗在了行程上,好不容易沾床能睡一觉的时候突然被人吵醒,任谁都不想爬起来去开门,可就算是许虞芮用被子把耳朵蒙上,还是能听得到那大到让人觉得发颤的声音响在耳边,不耐烦地掀开被子,走到门前。 第4章 可刚一开门,她就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脑袋瞬有些发懵,耳朵嗡嗡的响,就连嘴里都有点腥甜发甘的感觉。 顾晨柯今天也睡在备好了的客房里,刚走出来便看到了这幅情景,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许虞芮的视线有些模糊,不过依稀能看清听到叶儒是在指着她骂什么,被吵醒的佣人和站在一边的管家看到这一幕也不敢动,站在一旁,低着头,却还想着瞟一眼她的方向,可能是好做明天的谈资。 叶儒滔滔不绝地讲,可阵阵的耳鸣却只让许虞芮听清他最后一句话,眸中的冷意像是啐了毒,愈发深邃。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欺负你妹妹,就不止一巴掌那样简单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走了,来的快,去的也快,许虞芮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顾晨柯,有些艰难却又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最后又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男人下狠手打的一巴掌自然算不得轻,许虞芮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稍稍扯了扯嘴角,疼得她一阵抽气。 如今打也打完了,睡意自然也是全无了,许虞芮顺手开了梳妆台前的一盏小灯,有些泛黄的灯光将她半张脸清晰地映画在镜子上,而白皙的面颊上却印着淡淡突兀的红手印子。 好像还有些肿了。 舌尖抵了抵上颚,那股不太重的血腥味已然感受不到,但丝毫不耽误许虞芮向四周散发冷气。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甩耳光,对象还是她从来都没有认同过的生身父亲,无他,只因为他一边为爱“不屈”,一边甘于享受许家给他带来的平步青云的机会。 许雍恬可能的确脑子不清醒,但同样,对于叶儒的行为心理,许虞芮也万分唾弃。 两个烂人而已,她偏偏又是两个人的女儿。 眸光盯着镜中颊边的红印微微出神,手却不由自主地抬起来轻抚了抚,眸底淡然如波,却像是风暴之前的宁静。 “还真是个会替女儿出头的好父亲……” 低喃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可下一秒,房门又被敲响了,不似方才那样急促又响亮,只是哒哒哒地响了三声。 许虞芮皱着眉头有些防备地再去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顾晨柯那张脸,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心中先是一阵疑惑,随后却又觉得好笑。 看到房门被打开一小扇的样子,顾晨柯抬起手把手中的东西向前递了递,那是一个冰袋,是白天她才放进冰箱的,原本打算几个人去户外烧烤的时候用来保鲜食材,不过方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它。 许虞芮只瞧着那个别扭的家伙把手里的东西往自己这里递,和之前的会面一样不爱说话,眼神却有些闪闪躲躲的,倒也没急着伸手去接,果然,毛毛躁躁的小屁孩动不动就会生气。 “你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顾晨柯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道,看到许虞芮被打的时候她不是应当高兴终于有人替阿梨出了一口气吗?可那时她却下意识想到了放在冰箱里的冰袋,原本就不喜欢叶儒的她看向他的目光更加不友好了。 当然,顾晨柯只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小时候听到的那句话,即使说过的人已经不记得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她都印象深刻。 那时候,她和那些人说:“我没有爸爸,现在也没了妈妈。” 顾晨柯当时傻傻地以为这只是陈述,可大学时候再遇见她,再了解过她之后,才发觉当年那句话有不一样的意思。心疼阿梨小时候的身份境遇,对靠女人上位的男人更是加以鄙视,她自然不会有多喜欢叶儒,平日里对他还算是好的态度只是因为到底他还是阿梨父亲而已。 即使现在,她觉得阿梨好像没有以前那样讨厌她名义上的父亲了。 许虞芮听着那段带着火气的声音,眸中却突然染上点点笑,狡黠地拿过冰袋,下一秒却又重重关上了门。 看着门和门缝瞬间紧紧贴合起来,顾晨柯先是愣了愣神,随后耳根子都被气红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白眼狼!” 第3章 拿着刚拿到手的冰袋,胳膊悬在半空中,许虞芮的目光却又聚焦在时时刻刻挂在手上的星星手链上。 无他,只是想到了旧人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她却突然轻笑出声,坐到梳妆台前,拿着手里的冰袋轻轻地贴靠着半边皮肉,嘴里还嘟囔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一句话。 “傻气。” 许雍恬的尸体早就在两天前火化了,若不是被告知这个消息,许容青可能就不会被气得直接进了icu,叶儒根本没想着让他们许家人见最后一面。 不过退一步说,就算是没有火化,许虞芮也不会让外祖父母看到那副惨状,毕竟就算是再好的入殓师也没本事把车祸现场当场毙命的人给“救”回来。 她来这儿,虽然有点自己的原因,可更多的因为不想外祖父母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挂心。不过到了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容易放下。 记忆中那明亮鲜活的女人,如今却只变成木盒子里颗粒状的骨粉。 许虞芮并没有多喜欢她,却也曾感受过那分量不多的母爱,若不是为了夹缝中分出的那一点多余的温柔,她十岁那年也不会满载欣喜跑过来,最后空了整颗心失落地回去。 她想了想,心里头到底有些怀疑,想要把那些盖着迷雾的事情都查清楚。 第5章 再加上昨晚上那一巴掌,许虞芮对只提供了一颗精|子的生理学父亲厌恶感着实是更深了。 想明白这些,她张口咬下夹在嘴边的最后一块肉,面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不得不说,住在叶家,至少吃食还是不错的。 午餐餐桌上,众人各怀心事,顾晨柯和许虞芮的座位相对,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愉悦感,只觉得莫名其妙。 有谁是大半夜被人扇了一巴掌现在还能高兴的吗? 不过注意到那白净脸颊上没有留下红印,更没看到水肿的样子,她心里也放心了些。 坐她身边的叶念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的异状,胳膊肘杵了一下她,面带疑惑:“晨柯,你总盯着姐姐看做什么?” 餐桌这一片原本寂静无声,经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虞芮和顾晨柯两人之间,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 不说还好,一点出来,就连许虞芮都多看了她几眼。 故事的主人公听到这话,却抿着唇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脸不红心不跳地平淡开口:“没有,我刚才只是在发呆。” 许虞芮撑着下巴,一会儿看着菜,一会儿看着她,最后只是把碗向前推了一公分,整个人站起来,离开现场。 “我吃完了。” 她走到堂前给派去接许容青夫妇俩的人打电话,眼前却总浮现出方才呈现的染上绯色的耳尖。 果然是小孩儿,装也不会装。 许容青,秦孜俩夫妇和许家长子许晏安是下午四点钟到的,老人家年岁都不小了,可威严还在,拄着拐杖却腰背挺直地站在叶儒面前,一点没吃上气势的亏。 叶家如今虽然已经和许家旗鼓相当,甚至还有略胜一筹的意味,可到底许容青还是他岳丈,旁人面前,虽不像是早些年那样毕恭毕敬,多少还得掂量着给好脸。 见到许容青的第一眼,叶儒下意识看了看许虞芮的脸,昨晚自己气急的那一巴掌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却又内心膨胀起来。 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老子教训儿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明天便是许雍恬的葬礼,许虞芮看着叶儒人模狗样地站在许容青面前展露着他这些天疲惫的姿态,并再三解释没有一早通知他们是怕他们承受不住,直到身后事处理妥当了才通知他们。 这话就连骗三岁的小孩子都是信不得的,更别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有一辈子的许家父子,可不相信又能怎么样?除了暗地调查,一家人拿叶儒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许雍恬心心念念只有这个男人,就连家里的联系都可以说断就断。 两家人明面上和和气气地会面,实际上火药味浓得狠,不过让许虞芮感到讶异的,是在许容青到来后叶念梨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公共视野里。 据说是临时决定和“朋友”出去聚会,这里的朋友自然包了顾晨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许虞芮还在心里夸了一嘴。 还挺聪明的,至少明白什么是时候得彻底消失。 一场没有什么人参加的葬礼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时间一长,大家也渐渐步入正轨。许容青三人原本以为许虞芮会在葬礼结束之后跟着他们回上京,却没想到她居然留了下来,说是过段时间和叶家的人一起搬过去,毕竟叶儒也已经选好了址,请了风水师傅,这边公司的总经理也早早地就推了上去,搬过去的总部也发展得如日中天。 把产业发展到上京,是她那个便宜老爹从被“逼迫”结婚起就想着的事情,他可能想让许家所有人都看着他是如何堂堂正正踩在他们头上的。 对于这个想法,许虞芮还是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叶家这些年迅猛发展,多是沾了许家的光,打下的根基不牢,虽然许家也不复当年的盛况,到底在上京圈子里还是有头有脸的。 两方虽然实力几近,但主营业务也都是娱乐,电子器械,高精设备等方面,又如方才所说,许家在上京的人脉圈子要广的多,若没有出血的打算,必然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 更何况,许雍恬已经死了,许家人又都觉得事有蹊跷,许晏安之后怎么针对他,还真是说不准。 许虞芮想留在南市,不仅是为了两家关系的烂事儿,的确还有点儿自己的原因。 她有和那三个人解释,虽然遭到了反对,认为并不安全,但许容青三人向来重视许虞芮自己的决定,她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 许虞芮就这样住在叶家老宅里过着早睡晚起白天消失的舒坦日子,自然,她这个生活模式在别人眼里看上去自然是只吃不做,好逸恶劳。 叶念梨也对许虞芮的留下充满疑惑,因为叶儒和她说过,许虞芮从小就是被养在上京的,这次来也只是因为许雍恬的葬礼而已,他们许家的人都看不上叶家,而许虞芮又怎么可能留下来? 她观察了许虞芮好几天,直到发现她傍晚到了家就是睡觉,第二天将近中午梳洗好就又出门,跟常常只呆在公司的叶儒也基本碰不上。 一般来说,叶念梨不是呆在大厅,便是一个人跑去画室,这几天盯许虞芮的轨迹久了,就连画室都不常进了,成天守在大厅里,当然,守在大厅也不只是为了蹲许虞芮,还掺杂着她的“相亲”。 这些天叶儒总是安排一些人和她见面,家里总是会有预定好会来拜访的客人。只不过人如云烟过,见了这么多个叶念梨都没有半点兴趣。 第6章 当然,叶念梨不只是没有兴趣。于她而言,这些无外乎都是走个过场而已,订婚,是那个老头子才能想出来的攀附富贵的方法。 更何况世家出来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自命清高的范儿,对于她这种中途被承认的私生女,他们时刻拿捏着上位者的态度,见着便不舒服。 其实她多多少少能感受到顾晨柯的想法,可对于这种不需要经营就会贴上来的关系,倒也不必她多费心思。 要不是为了去上京,又因为权柄遮天的顾家,叶念梨甚至连维持两人之间的关系都不愿。 即使顾晨柯只是顾家最小的女儿,但顶上有个天才般的姐姐,也有多加关注的双亲,与她交好,对她都多有裨益。 如果之后等她办成了所有事,又没找到合适的结婚人选,顾晨柯也可以当一个备选。 所以她现在也没有一口气把人推距千里,反倒是以最好的朋友自居。 看着眼前发胶喷多了整个脑门头发直冲升天的男人,叶念梨抿了抿端起的茶水,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这段事儿。 她的思绪飘远,虽然没听明白对面的男人说些什么,可还是微笑着点头应声。 “嗯。” 顾晨柯最近也知道了叶念梨频繁和人约见的事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一没有身份干扰这件事儿,二没有勇气去提。 如果事情挑明了,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她只能白天减少去叶家老宅的次数,晚上一个人喝闷酒,可正等她倒得歪歪斜斜自言自语的时候,叶念梨的电话便打来了。 那头的声音还是如同往日一般恬淡,只是隐隐的,能让人能感到一种可怜无助的状态。 顾晨柯听着那边对于她近日“冷落”的质问,也听着那慌忙话语间急促的解释。 自己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有被注意到的,而她也解释了,最近的那些人都是她父亲安排的。 顾晨柯狠下心来的“冷战”像是打在棉花上的一拳,此刻一时之间便消散了。可她并不在乎,心里反倒是暖洋洋的。 看吧,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第4章 叶念梨算了算日子,从她开始频繁地和别人见面开始,顾晨柯总共就找过她两次,最近一次还正好撞上了同样来叶宅拜访的中元地产的小公子吴旭。 那次顾晨柯坐在自己身边,虽不发一言,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敌意。两个人的聊天最初还因为她稍稍有些拘谨,可后来谈到了艺术圈子都放开了些,时不时还能寻到两人都感兴趣的点。 没过多久,顾晨柯便走了,连招呼都没和她打一个,看样子是生气了。 离那次见面已经过去了约莫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两个人连电话联系都不曾有过。 鱼线拉得太紧鱼儿可能会想挣脱自己的控制,拉得太松,却又可能脱钩跑掉。 叶念梨深知这个道理,这次顾晨柯不愿意低头,那她也愿意勾勾手。 所以才有了方才的那通电话。 不得不说,有些人真是好哄,你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三言两语便能又让她紧巴巴地跟过来。 叶念梨挂了电话之后小睡了一会儿,半夜突然醒了,从房间走出来准备去倒杯水,迎面就撞上了刚回家的许虞芮。这是她第一次见许虞芮到凌晨之后才回来,往日都是早早地就进了房间,晚上总是半点人影儿都见不着。 此刻,她横在楼梯拐角处,许虞芮刚踏上台阶,抬眼便见到了她。 那人倒也不说话,只是依旧挂着招牌的浅笑。 许虞芮并不想主动同她搭话,只是在绕过她的瞬间,听到那句故作担心的话语。 “姐姐,南市虽然常年太平,但女孩子大晚上的到处乱跑,还是不安全的。” 听到这段话,许虞芮停住了向上的动作,抬起脑袋,静静地同她对视着,狐狸眼中看不出喜怒。 这些天里,许虞芮很明显地能从叶念梨对自己的态度中看出她对自己的不善,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在碰面的时候强行搭话呢。 她想不明白,同时也很无奈,只能兀自叹了一口气。 “我姓许,你姓叶,我妈生我之后没有给我添妹妹,所以还请不要再姐姐妹妹的叫了。” 见叶念梨面色如常,许虞芮抱着胳膊朝她继续说道:“况且,我晚些回来自然是有正事要干,也不能和你一样,成天只呆在家里同别人相亲吧。” 说完,她蹭过叶念梨的肩膀往楼梯上走,也不管那人听到自己的话作何感想,只是径直向自己的房间。 叶念梨也没想到会被她嘲回来,一时之间竟然也忘记了自己下楼的目的,转身后又带着情绪,回去之后,看着屋内焕然一新全然不复自己最初见到过的模样,这才平静下来,自顾自地笑了两声。 嘴上厉害又怎样,这个房间会是自己的,以后叶氏也会是自己的,她失去的一切都会夺回来。不管是谁,都别想分走一杯羹。 许虞芮这些天倒也不像其他人想的那样清闲,仔仔细细查下来,倒也抖落出不少东西。不过这些消息也不会白白从地上长出来,还是多亏了那个女人。 原本她今天也应当和往常一样时间回来的,可临近傍晚,周沐筠告诉她找到了个人,说是能拿到她感兴趣的东西。那个人也挺奇怪,给出的条件居然是想和她见一面。 第7章 “阿芮,你说好不好笑,我跟她说你可是个大美人,她死缠着我要照片,看过之后又说非要见见你,不然给多少钱都不给消息。” 周沐筠说出这个条件的时候许虞芮明显愣了一会儿,她还当是自家好友不愿意,刚想替她回绝了,却没想到她立马一口答应下来。 许虞芮当然是不介意,见一面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能拿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怎么也不算吃亏。 这人听上去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说约就约,人都在南市,离得也不远,地点就定在了市中心一家氛围感不错的清吧,等许虞芮到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 约她见面的人在十分钟之前已然到了,许虞芮刚一进去就找到了她,无他,只因为那叼在嘴上略显滑稽且俗气的红玫瑰。 许虞芮就这样踏着步子径直走了过去,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却又不明显的声音,一路上她却只想着那人叼着花有多久了,下巴不会酸吧? 果然,感觉到她越走越近,那人的视线也跟了过来,直到许虞芮走到她的面前,露出一个客气的笑。 “iris?” “许?”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随后两人又相视一笑。 近距离看,许虞芮才发现这家伙应当是个混血,眼眶有些深,但又不像欧美人那样显老,鼻梁高挺,最富有特色的应当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看轮廓和打扮都很凌厉,但对上那双眸子却会觉得很温柔。 许虞芮在她旁边坐了下来,iris衔着的那朵玫瑰花也早就拿了下来,她倒也没立马送出去,反倒不轻不重地捏着根茎。 “我们还挺默契的。” “嗯哼。” 许虞芮看着她的小动作,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红酒和两个空杯,拿起一边的开瓶器,倒也不客气。 卖相还不错,闻起来也还行,许虞芮浅尝一口,倒也挺满足。 坐她身边的iris对上那双神色惫懒的狐狸眼,心突然颤了颤,手中的玫瑰也递了出去。 “送你,美丽的女士。” 虽然不是第一次挺别人夸她好看,但听起来依旧顺耳极了。 许虞芮接过那朵花,打趣道:“约出来就为了夸我两句,送朵花?” iris被呛了一句倒也不急,反而顺着许虞芮的话,眸中含着掩不住的惊艳。 “如果只是为了一些情报信息,自然是不值得的,毕竟这瓶酒都够得上那位小姐给我开的价格了。” 周沐筠给钱绝对大方,但照这人的意思,见她一面反倒成了最重要的事。 捧得真高。 许虞芮歪着头微微撑着脑袋盯着那双明净清澈的眼睛,眸中带着半分戏谑。 “你这样一说,这瓶酒我都不好意思喝了。” 闻言,iris的眸子睁大了些,随后却亲自端起瓶身给她倒了一杯。 “说了请你喝酒的,怎么会赖账。” 许虞芮晃了晃酒杯,看着酒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漾出一层层的波,微仰头又含了一口酒液。 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着她仰头露出那白皙脖颈的时候,iris会觉得自己喉咙也有些发干,甚至还会想有吞咽的动作。 许虞芮并没有在意她的失态,只是摸了摸下巴,打算公事公办。 “唔……见也见过了,可以谈谈正事了吧?” iris有些微愣,可马上就反应过来,原本谈好了的条件瞬间又多了一个,不过无伤大雅。 “当然可以,周小姐给出的条件我很满意,只不过……能先加个好友吗?” 感受到狩猎般的目光,许虞芮并不觉得不舒服,反倒顺着猎人的方向放出了饵,拿出手机,稍微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一张二维码图片就出现在了iris的面前。 加完好友,两个人坐那儿聊了会儿,主要是iris在问许虞芮在答,不过她也没嫌烦,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答什么,要问为什么,只能说今天这酒挺符合她心意。 iris临走前,眸中清清楚楚地写满了邀请的味道,许虞芮勾了勾手指,那人的脑袋就凑了过来,耳朵贴在她的唇边,听着她略显无理的要求。 “你太高了,我呢,还是更喜欢可爱又听话的妹妹,你说,你要是再矮点,年龄再小些,该多好。” 说完,手又抵住人家的肩膀把人给推开,那双狐狸眼同她对视着,懒懒散散的,却很有神,面上还带着满满的遗憾。 这点她却没有说错,净身高170的穿上鞋好说有个173,可这家伙还是比她高一个上额的样子。 听到这样无赖的话,iris搁在桌边的手指微蜷了蜷,心里虽然无奈,却更止不住地砰砰乱跳。 不过她到底不会强迫人,毕竟这事情你情我愿,但还是伸手触了触想摸了很久的面颊,只碰了一下便缩了回去,许是因为酒意微醺导致有些热。 许虞芮此刻就像是抻开了爪子伸懒腰的猫咪,只要不是很过分的动作,都不会生气。而且,看着装着手段娴熟实际上有些纯情的人乱起来,倒也挺有意思的。 那瓶酒两个人只喝了半瓶的样子,iris从自己莫名的动作里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家伙餍足的模样同样笑了起来,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卡,推到许虞芮的面前。 “你要是喝不完可以让他们存在这,当然,如果喜欢也可以带回家,你下次如果想喝酒,拿着这张卡,报我的名字,他们也会带你去挑酒的。” 第8章 许虞芮撑着脑袋看着她,明明是自己找人做生意,到最后怎么看起来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该说不说,眼前这女人,至少在挑酒上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 只是很可惜,她再过不久就要回上京了。刚把那张卡推开,又费力和这人说明白,卡片又重新回到了自己面前。 “回国之后,这样的店我开了好多家,上京也有,如果你不接受,可以把卡片扔掉,我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听她这么说,许虞芮只是舔舔唇,轻巧巧地把卡片拿过来瞅了一眼,倒也毫不矫情地收下了。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怎么能平白无故收人家的好处。可许虞芮想了又想,脑仁儿都有些发疼,在眼前这家伙殷切地注视下,临了也只是说了句客套话。 “好啊,以后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也可以来找我。” 第5章 一个人喝酒多少有些闷,更何况身边才走了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许虞芮刚把人招过来要把剩下的半瓶酒处理好,转头却瞥见边边角里好像窝着个熟悉的人,蜷起身子缩在一边,怀里还抱着一个空酒瓶。 许虞芮把旁边的人打发走,往那个方向走了好几步,却又停住脚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了,这不就是成天跟在叶念梨身边的那个小屁孩嘛。 不过最近的确是不常见她了,如今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可能也是因为叶念梨最近在家里摆的那么些“鸿门宴”吧。 她还是最近才知道这家伙叫顾晨柯,更没想到她居然是顾家的人。 说起顾家,最让许虞芮有印象的还得是那个变|态天才顾深。 她是所有世家子里能当榜样的人物,就连读书都是跳着级读的,考试的时候还有老师把她当成走错考场的小孩,想着把她给领回去。 这种事儿发生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不过之后这家伙倒也闹得所有老师都熟悉了,不至于再把她当成低年级的考生。 要问这些事儿为什么她记得那样清楚,还是得回到周沐筠身上。 顾深这种“别人家的孩子”总是会被长辈们多次提及,虽然许容青和秦孜一般不会和她说这种事情,不过周沐筠可就不一样了,她家对每个子孙辈都是期待满满,自然总是被拿去做对比。 一来二去,就连自己都能听到不少她的抱怨,更能清晰的地感受到,她对那个不怎么露面可能连脸她都记不清的人出现了莫名的怨怼。 除了学习,音乐等艺术领域她也有涉及,不管是什么,她总会一点。 不过,只是小时候厉害可不能称作天才,更不能被叫做变|态,可那家伙完全是从小到大一路强过去的,最初还有人想着和她比一比,可到了后头,却也只能无奈躺平。没办法,对手太强,没有一点制胜的欲望。 顾深在常人还在读研的年纪就已经拿到了h大的金融学和法学的双博士学位,毕业后接手了顾氏海外的经营,如今不到一年半的功夫,就已经在原有基础上把海外业务向前扩容了百分之三十,据传她再过不久便会回国,之后顾氏的大权才算是完全交到她手上。 和她比起来,顾晨柯的心性和暂时体现出来的能力的确不值一提。 叶儒最近的动作她不清楚也能摸个模模糊糊,就是想给他唯一认定的女儿找个合适的联姻对象。 许虞芮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那个在夜里送到自己跟前的那个冰袋。倘若当真想寻一个对她好的,顾晨柯应当是不二选择吧。 不过她的各方面条件应当都不太符合那对有野心的父女,想起印象里那欲拒还迎的态度,便也知道他们并不属意于她,而是把她当成备选方案了。 至于为什么还是备选,而没有完全抛弃——毕竟上京顾家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顾晨柯是顾深唯一的妹妹,即使以后做不了顾家的当家人,与她结亲,如果遇上什么问题,顾深也不会置之不理。 这样一想,如果她俩这事儿真的成了,顾晨柯还真像是第二个许雍恬,凑上前抻着脖子上赶着让人吸血。这种事,叶儒能做出来第一次,当然也能做出第二次。 想到这里,许虞芮的神色稍稍有些凝滞,可转瞬又恢复正常。 人家自己的事儿,她在这瞎担心什么。 认识到卡座里坐着的是谁之后,许虞芮原本打算转身就走,可看着那人醉醺醺的模样到底还是心软了,想了想,又走近了些。 这边,顾晨柯刚挂断电话,最初听到叶念梨声音的那一刻她是明显高兴的,可当电话挂断之后却又陷入了意料之外的茫然。 她当下有些醉了,眼神飘飘忽忽的,颊边挂着酒后的酡红,笑容挂在脸上堪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旋即瞬间垮下来,整个像是无措的孩子,落寞地低喃着。 可至始至终,手里捧着手机就像是捧着宝贝一样。 “我要怎么才能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年了,一次次把她推开,却又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把她重新拉回来。顾晨柯已经不太能欺骗自己,已经无法相信阿梨只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心思,才做出了这么些举动,可她更不愿意相信小时候那个挡在坏人面前保护自己的人会想着算计她。 她的眸子略显无神,瞳孔也散着,可下一秒,目光却紧紧锁在一个人身上。 阿梨……她怎么会来。 第9章 许虞芮一走近就注意到了她专注的目光,原本还有些疑惑,可在听到那弱弱的声音之后却突然觉得有些憋屈。 她可是第一次被人认成另一个人。偏偏那人还是现如今她最反感的人之一。 本心驱使她撒手不管,可许虞芮还是强压下一口气,缓了缓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你给我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叶念梨。” 话是这样说,可眼前这家伙根本没有听进去话的感觉,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甚至眨了眨眼,打了个酒嗝。 见到这一幕,许虞芮轻骂一声:“你就可劲儿当舔狗吧,迟早得把自己给赔进去。” 眼前这人居然还乖巧地看着她,许虞芮气不打一处来,戳了戳那富含胶原蛋白的脸蛋,略微平心静气了才和她开口:“你开没开车来?” 许虞芮只是习惯性地问一问,没想到这家伙不仅忙荒地拿出来车钥匙,还傻气地开口。 “开了!待会还会——开回去!” ??? 要是不今天在酒吧遇到了,之后可能再见就是医院了。 顺势,许虞芮拿走了顾晨柯手里的车钥匙,不过她也不闹,同样不说还要自己开车的胡话了。 “你住哪儿?” 可不管许虞芮怎么问,这小屁孩就是不说,只那样坐在那,简直是让人头疼。 到最后,还是许虞芮用指纹刷开了她的手机,最后找到某宝的收货地址,才知道这人住的位置。 好在她写了完整的收货地址。 许虞芮拿出手机来,抬起手臂的同时屏幕亮起,很容易就瞥见了最上头的时间。 虽然只是刚到十点半,但这家伙已经半醉不醒了,再喝下去怕是会出事,许虞芮想了想,还是在平台上找了个代驾。 代驾小哥到的时候许虞芮已经把顾晨柯扶进去了,她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钻进了车身。 算了,大晚上一个人不安全,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让她安安分分地躺着了才算是完成了任务。 这代驾小哥车技还挺不错,临走的时候许虞芮还给了两张票子当他的小费。不过,给小费自然不只是这一个原因,许虞芮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实在是扛不动顾晨柯,要不是那个小哥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可能还尴尬地卡在车里。 谁能想一个看起来不过百斤的人此刻沉得和玄铁一样,拽都拽不动。 好不容易由一个人帮着把顾晨柯带到她家门前,许虞芮对着帮忙的人笑了笑,说了声谢谢,等人家走远之后,才把这家伙的大拇指按到门把手旁边。 万幸的是,她试一次就对了,门吧嗒一下就开了锁。许虞芮原以为自己终于要解放了,可刚进门,顾晨柯却突然一把滑跪下来,两只胳膊更像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腰,半点没有刚才软绵绵毫无气力的样子,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什么,边说还边哭。 要不是许虞芮自己眼疾手快,她的半身裙怕是会因为这一下被扯下去一半。 还不等她发作,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却传进耳朵,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姐姐……你还能抱抱我吗……” “你别不要我……” 许虞芮突然想到了四年前那个冬天,惹她生气的小姑娘临行前撒娇想让自己再抱抱她,可自己却冷漠地撒开了手。 一个月后,洛杉矶街道上有伙人持枪抢劫,消息传到大洋彼岸,等她赶过去,怀里却只剩余温都全无了的尸体。 许虞芮的手不自觉地就搭上了顾晨柯的肩膀,又把人给揽进怀里,就连呼吸都重了许多。可下一秒,她却又突然把人推开,看着那还带着泪痕全然不同的脸,背靠着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措与压抑匆忙对峙着,许虞芮闭起眼睛,深吸两口气,最终还是转过身,打开门,快步走出去,又立马把门合上,像是后头有什么穷追不舍的洪水猛兽。 动作还是和方才一样的动作,她喘着粗气靠在门上,不一样的只有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许虞芮睁大着眼睛防止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而后又晃了晃脑袋,想把如今不该有的想法全都抛出去。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她觉得自己的手指还有些发颤,可面上已然云淡风轻,看不出方才激动的神色。 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许虞芮往电梯走,更是提前打好了车。 她不该有那么一刻的妄念的。 第6章 从顾晨柯家里出来到打车回叶宅,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时间虽然不长,但下车之后人又变回日常泰然自若的神情,一点也不见方才的失态。 上楼时候看见叶念梨的那一刻,许虞芮的念头曾有一瞬间转到那个喝醉酒的小孩儿那,不过马上又变得自然。 既然顾晨柯很有可能成为叶念梨的联姻对象,自己已然把她划进敌对者的阵营,那以后还是不要有多少接触吧。 今天发生的种种,不过是因为对她心软了而已,正好回了上次这人对自己的那份好。 走到房间已经想清楚了的许虞芮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电脑,接收完信息里的附件满意地靠在了床头,打开头一个文件之后突然就弄明白了什么,那双熠着光彩的狐狸眼里漾着满满的笑意。 看来等回去之后,要好好请人家吃顿饭。 若不是看见确凿的档案文字,她也不敢相信叶儒居然得了绝症。按照这条病例消息的记录,他自己得知也才刚过一月的时间,肺癌三期末即将四期,已经发生了脑转移,基本没什么治疗的机会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第10章 也难怪他那么急着把叶念梨给弄回来,还急着让她和那么多人见面,早日确定联姻的对象,应当是想寻一个能帮着她管理叶家如今产业的人。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叶儒临时改掉了年后去上京的计划,突然打算半月后便启程。 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叶儒告诉叶念梨了没。如果她知道这个消息还有心情和自己呛声,那倒也是个狠角色。 思及此,许虞芮却突然收回了脸上本挂着的玩味的笑,眸色也变得深邃起来。 所以——许雍恬死在这个关头,着实事有蹊跷。 这几天她也着手查过那次车祸,只不过备案处口风很紧,能挖出来的要么毫无作用,要么就是已经知道的了的情况。 她把拿到手整理好的信息也都发给许家人看过,就是没有什么突破口。 在直行红灯时候直冲过去的司机撞了人并没有逃逸,不过也应该是他没有机会逃逸。 毕竟当时人行道上简直竖起了一堵人墙,事故发生地点又是一个十字路口,黑色吉普通过人行道之后又迎面撞上了另一辆轿车,来往车辆也因此相互怼得像是碰碰车一样,车尾灯都碎了一地,随后便横七竖八地停着,堵得水泄不通,更是造成了四十余人的伤亡。 这场车祸可谓是上了当天社会版舆论的头条,南市有关部门也是查了许久,只不过伤亡人员信息和现场拍摄记录没有被放出来,要不然她和许家人也不至于到三天后被通知了才知道这件事情。 而这名引起连环车祸的司机本人被人从扭曲的车厢中救出来的时候,身上酒气像是泼上去的那样重,根本不用检查,直接被断定酒后驾驶,而他在送往救治的过程中,也被判定为脑死亡,不治而亡。 由于社会危害极大,该事故还做了基本案件调查。 而查过了这名醉酒司机之后,发现他最近生活和与人相处方面稀疏平常,和伤亡者也无密切接触或者结仇结怨,同样没调查出想要报复社会的动机。 更是因为明显的酒后驾驶,车祸现场还是事故多发地,这场案件被定性为意外事故,风风火火一阵儿也就过去了。 不过值得许虞芮在意的是,这个司机曾在叶氏做过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身份,但依旧让她多看了几眼。 另外,再查到的只有他的家庭情况了,丧偶,儿子才刚上大学,其余亲戚接近十几年不来往,生活水平堪堪温饱而已。 银行流水更是平平无奇,只有月初会进一笔工资账,数目也不多,很像是正常水平。 一切正常,反而让许虞芮有点怀疑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恶意揣测了,只不过意外发生的时间节点正好卡在这,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 想到这儿,许虞芮把搁在膝上的电脑放下,背靠在床头,细眯起眼,看着有些暗的灯光,眸中也被映射得晶亮晶亮的。 最好是她多想了,不然,害一个人的同时又拖上几十条人的命,她这名义上的父亲可比她现在认识到的更加恶心。 顾晨柯被许虞芮那样一推,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胳膊撑着,摔坐在地上,有些无措。她的酒看上去还是没有醒,整个人也晕晕乎乎的,被推倒了不第一时间爬起来,反而盯着那扇紧闭起的门,似是不理解。 没多想,胃里一阵翻涌,她一只手捂住下半张脸,另一只手扶住一边的衣帽架爬了起来,连鞋子都没脱,整个人就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走。 肚子里的酸水被全部吐了出来,顾晨柯伏在马桶圈旁边干呕,胃里除了酒水什么都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站起了身,扒住洗手池,打开水龙头开始往脸上扑水。 出了卫生间的她看见客厅阳台边的布绒沙发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晃晃荡荡地往那儿走,整个人扑倒在上边,竟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刺眼的阳光把睡梦中的人唤醒,顾晨柯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半边身子动不了。右边手臂被压了一晚上,腿也悬在外边,以这样的姿势醒来真是她头一次的。 不过周围都是熟悉的摆设,这倒也让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许多。 只不过,脑中的晕眩感和胃中时不时传来的刺痛,身上浓重的酒味掺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还是清楚地昭示着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该死……” 顾晨柯只能用另一只手捂住腹部,等腿和胳膊都缓和些了,才去接了一杯温开水,随后又翻找起抽屉里的药,吃完药又急切地进了浴室。 等到顾晨柯清清爽爽地出来,又重新坐回沙发上之后,她才开始回忆昨天发生的事儿。 喝了酒的记忆就像是断片一样,无论顾晨柯怎么想都只是头疼而已,不过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看见了叶念梨。 这种想法只在一念之间,很快就被顾晨柯否决下去,同时又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喝多了容易出现幻觉啊。 想起叶念梨,顾晨柯便也同时想起了昨天那通电话里的解释,心涩涩然。 既然是被逼迫着相亲,那为什么都不能考虑考虑自己呢? 顾晨柯的视线往右边扫,无意间瞥见躺在地板上的自己的手机,捞过来解了锁,才发现居然停在地址界面。 这个发现让她稍稍愣了一会儿神,不过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送她回来的那个人并不知道她住哪儿,所以才想到这个办法。 第11章 蓦然间,顾晨柯突然很想知道昨天晚上送她回家的那个人是谁,毕竟一个陌生人能想着不害她就已经是好的了,哪还会不嫌麻烦地做这么一些事儿。 她只记得那好像是个女人,身上有让人闻着很舒服的木质香。可那张脸,却被模糊得彻底。 想来想去也记不起那人的模样,顾晨柯只好作罢,毕竟就算自己不记得她的样子,她也记得自己的模样,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碰见的话,再好好谢谢人家算了。 只不过,一场宿醉之后,顾晨柯原以为和之前一样嗑两颗药就能过去,没想到却把自己整进了医院,还被人训斥了一通。 “喝酒喝到肠胃炎,顾晨柯,你可真行。” 顾晨柯看着眼前穿着白大褂手拿病历单对自己“张牙舞爪”的郁欢,原本苍白虚弱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来。 “没事的欢姐,老毛病了而已。” “老毛病?胃要养的你知不知道!别说你之前饮食不规律,现在还学会酗酒了啊?” 郁欢盯着顾晨柯那双平静的黑眸,突然觉得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她稍微压了压身上的火气,言语中的质问说出来却像是陈述语句。 “又是因为她?” 郁欢心里很清楚,除了叶念梨,能让顾晨柯这样犯浑的还真的没谁了。人她也见过了,就是不太明白到底是哪里的魅力把这家伙迷得五迷三道的。 不过最近那么多关于叶念梨的事情冒出来,倒让郁欢暗中咂舌。那人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婉婉的,没想到背后手段如此不简单。 世家里其实对私生子女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像叶家这种,原配夫人都还没凉透,外面情人的女儿就已经入主了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这样看来,那个表面绵羊的女人,实际上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叶念梨之前怎样对顾晨柯若即若离态度的,她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碍于这家伙也是头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她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现在不一样,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连身体都不顾了,这要是继续不管下去,之后可保不准会出什么大事儿。 如果顾晨柯这边出了什么问题,她可怎么和顾深交代。 可那句质疑刚说出口,面前那张病态的脸上却出现了焦急的神情,也听到她忙慌的解释。 “欢欢姐,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你别告诉姐姐。” 第7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别的不谈,就顾晨柯的态度便是明晃晃地告诉郁欢,她的猜想是没错的。 知道顾晨柯看重叶念梨,可郁欢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那样看重她。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可以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屁孩儿,脑子一根筋就是想不通。 你看这人长得多水灵,虽然上面有个无数光环加身的姐姐压着,可本身各方面也都算是上等了,怎么就想不开追在别人后面,说舔吧还舔不到。 想到这,郁欢没好气地把病历本丢在顾晨柯身上,就连语气都带上了半分恨铁不成钢。 “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不,要是下次还让我发现你碰酒,你看我和不和顾深说。” 听到郁欢的前半句话,顾晨柯笑得眼里都盛了光,可蓦然听到后半句,整个人却又像是霜打的茄子。 “欢欢姐,能不能别老拿我姐来压我嘛……” 郁欢微微俯着脑袋,看着眼前这泄了气的人,若是脑门上会长耳朵,那耳朵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除了你姐,还有谁能管得住你?” 她这话倒也没说错,顾晨柯可谓是爸妈宠到大的,也许是因为那场意外,顾家父母总觉得亏欠她许多,更是偏爱些。上面更是有个能干的姐姐,所以也不指望她能多有出息,能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就行了。 而顾深于她,就是严苛和管束的代名词。爸妈管不得的,一般都由她这个长姐代劳。又因为顾深那个不苟言笑的性格,当初大院里那些个孩子都有些怕她,其中自然也包括顾晨柯。 在成年之后,顾晨柯来南市读大学,有一半原因也是为了逃脱上京那只魔爪,哪成想,她前半脚刚走出上京,后半脚顾深的“眼线”就插在了她身边。 而顾深那家伙,居然同年出国留学去了,郁欢则受了她的嘱托,替她看住这个一向含着颗玩闹心的妹妹。 不过怨归怨,顾晨柯还是理解为什么自家姐姐看自己这么紧,她只是担心小时候的事情可能会发生第二次。 提到顾深,郁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眼前丧气低着的脑袋,没好气地轻轻拍了一下。 “欢欢姐你打我干什么!”顾晨柯正低迷着呢,没成想被拍了一下,立马抬起头,脸上难得带上了委屈的表情,不过演技过于浮夸,让郁欢实在是没眼看。 她略略鄙视地看着顾晨柯这副戏精样,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这才继续说道:“我是想提醒你,你姐不是快回国了吗,如果你真的喜欢叶家那个小姑娘,直接让她准备准备商量订婚的事,顾深那个家伙出马,应当不会不给面子……” 郁欢分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垂着眉眼的顾晨柯给打断了。 “可是如果让姐姐去施压,她应当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那又怎样?现在告诉你她不喜欢你,你会放弃吗?”郁欢真想撬开顾晨柯那个脑袋瓜子看看,好好的脑子是不是全都换了塞了棉花进去,小时候捉弄人的劲儿怎么就不用在正事上呢? 第12章 顾晨柯摇了摇脑袋,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听到郁欢下一句话的时候戛然而止。 “我可是听说那个老家伙正在给女儿拼命招亲呢,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商业联姻什么的哪儿有什么真情在,不都是该结婚的时候结婚,该玩的时候各玩各的,难不成你想等人家都结婚了再插一脚进去?” 看到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郁欢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只不过她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这家伙总自欺欺人,那么总要有个人来点醒她。 顾深不在,这个恶人只能由自己来当。 郁欢也没想在她病房里多待,毕竟今天也是自己当值,总不好摸鱼摸过了头,可在她扭开病房门准备走的时候,那个她原以为短时间内不愿意理会自己的人突然开了口。 “知道了,我会和姐姐说的。” 时隔两天,许虞芮终于又在叶宅里见到了顾晨柯,不过不同于往常,客厅里大箱小箱,那家伙的神色也不像是那晚上自己遇着的那样黯然失意。 她的目光只停滞了几秒,便也了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对比之前这俩父女对顾晨柯的态度,这次顾家肯定是放了什么大筹码下来,不然她都无幸看到叶儒笑得褶皱的脸。 只是,这也不关自己的事儿,许虞芮正准备绕过大厅中央出门去,却被一声厉喝叫住了。 “许虞芮,家里有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见人就躲就是许家那些人教你的礼节吗?” 许虞芮转了个身看向面色红润却带着怒气的叶儒,心想这老家伙真是没事找事。他给他的宝贝女儿结亲,难不成还要自己在一边看着她们喜结良缘? 那晚上突然被打一巴掌的帐还没算,许虞芮在原地抱起胳膊肘,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面上也没有好脾气。 “许家能教我的自然不多,毕竟我可是有爹生没爹养的人,不过不能在外人面前撒泼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这句话说出来都过了好一会儿,叶儒才发现许虞芮是在拐着弯儿骂他,抡起巴掌又想走上前去,可意识到大厅里前前后后搬箱子的那些人又愤愤地收了手,心里盘算着以后再收拾她。 许虞芮原本还想着如何还他一脚,没想到这时候他却突然要了脸面停了动作,倒也收了针锋相对的心思,目光却无意间落在那个略微皱起眉头的人身上。 顾晨柯总觉着有人在看她,依照着本能去寻,蓦然间和那道目光相撞,两人对视不过一秒钟的时间,又默契地同时瞥开。 没人再纠结她的去留,许虞芮转身向外走的步子却突然快了,也大了许多。 她发誓真的不是想偷看那家伙的,可刚看两眼就被抓了个现行。 不过,看今天这架势,订婚的事情大概也木已成舟了,虽然她有心想提醒人家别被当了血吸虫的餐点,可耐不住人家情根深种,这种事,自己还是少沾染。 收回目光之后,顾晨柯下意识地又望了望那纤瘦高挑的背影,总感觉和记忆中的什么重合了,却又说不上是什么。 回过神来,却发现叶儒这边正在问她关于订婚的详细事宜,听了好几遍才听清,倒也不慌不忙地回应着。 叶儒和顾晨柯聊了很久,等聊天结束,他还高兴地把人留下来吃晚饭,甚至说要去酒窖里寻瓶好酒出来。 叶儒一走,坐在他身边一直不发一言的叶念梨突然抬起了脑袋,顾晨柯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更是看见了那双平日里都盈满了笑意的眼睛此刻多了几分冷意。 “你为什么也会和那些人一样……” 顾晨柯此刻满心也干干涩涩的,指下一用力,深深陷入了绒布沙发里。 “阿梨,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不是那么喜欢我,可你要相信我,如果你现在急于找一个联姻对象,我一定是最合适的。” 可叶念梨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敛下眸,撇开脑袋,只让人觉得一向脾气好的人学会生气了。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种带有目的的关系,前两天我软磨硬泡才让爸把那些人都拒绝了,结果今天来的,居然是你……” 顾晨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却高兴了几分,同样又有些懊恼自己听了建议如此急于求成。 她挪了半边身子过去,离叶念梨稍稍近了些,思索了好一阵儿才开口。 “没事的阿梨,我们就和之前一样相处,你不用纠结其他的,而且我们如今有了这层关系在,你父亲也不会想着给你安排什么其他的联姻了,你可以把我当挡箭牌。” 见叶念梨态度稍稍软化了些,顾晨柯悬着的心也放下许多,说话也不磕巴了。 “等过段时间你们搬去上京了,我们可以搬出去住,你不是一直想开画展吗?我有个认识的朋友有画廊要转手,到时候我买下来给你办展。” 她这话说得真情实意,让人半点感受不出虚假的意味,叶念梨正愁着要和她说些什么,从酒窖里赶回来的叶儒再次出现在了大厅里,她便顺势地站起身,理了理裙装,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着顾晨柯说道: “你最好能保证,以后不论因为什么,都不能强迫我。” 顾晨柯听着那句话,像是耳旁风划过,眸中没起半点波澜,目光送着她接过那瓶红酒,又走向远处餐桌那边,自己也跟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手段有些不耻,但能呆在她身边就够了。 第13章 第8章 许虞芮今天原本是想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会儿的,毕竟有些事情如果死活都查不出头绪,再上心也是没有用的,只不过,她还躺着,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铃不止,接过来,上边则显示着她备注的一串特殊号码。 电话是她雇来去调查李飞云,也就是那个肇事司机儿子的私人侦探打来的,她付他薪酬的这些天里,只看到他每日拍的几张正常的生活照片,唯有今天,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小,许是也不能大声说话,思虑再三,许虞芮还是准备去和他见一面。 他们约在了离那间屋子不远的一间咖啡厅里,许虞芮垂眸看着照片上不似往常一般地多出一个人,皱起眉头。 “她是谁?” 许虞芮指了指照片上的那个陌生女孩,眸底突然显出一份探究。 坐在她对面一身松垮的休闲装的男人看着许虞芮手指着的方向,简单地和许虞芮展开说了说。 “这是这家人的老邻居的女儿,叫赵萱。我之前查过了,两家人在半年前大吵了一架,据说是因为什么金钱纠纷,之后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许虞芮看着照片上的人开始思考,之前她调查的时候只知道这家人没有亲近的亲人或者朋友,倒也很容易忽略了这样的信息。 不过如果说是结仇了的人家,两家的孩子私下见面看起来关系还很不错的样子,着实是奇怪。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没准这俩小孩背着父母谈恋爱呢。 也许是自己的沉思让对面的人停住了接下来的话,许虞芮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微抬下颌。 “继续说。” “一个半月前,这家人才搬到这儿来,明面上说出来的理由是方便儿子上学,毕竟这里离n大很近,而且他确实没有住校,不过——” 他说到这便没说了,反倒又掏出一张照片置放到许虞芮面前。 而看到那张照片,许虞芮的脊柱都挺直了些,瞳孔微缩,过了好几秒才回到平日里的淡然模样。 照片里主人公依旧是方才看到过的那两个人,不同于之前并肩行走的是,那个女孩递了一堆东西给男孩。 许虞芮看仔细了些,才发现那是一叠厚厚的钞票,尽管拿出和放回都刻意用东西挡着,但终归还是露了马脚。 对面的男人当时拍到这张照片的时候似乎还有一个方面没有弄明白,不过也正是这刻意遮挡的态度,让他觉得其中有猫腻。 拿人钱财,□□,就连他都觉得照片上的两个人不对劲,许虞芮看了如果有用,于自己自然是有利无弊的。 “他们既然不想让人发现,为什么不直接约在家里?” 许虞芮听着对面人的问句,唇角略微上扬了两分,手里的手机也跟着倒转了一下位置。 “自然是怕邻居知道了。” 之前没想到这层的许虞芮暗骂了一遍自己思维固化,就连警方都找过这家人如今的邻居问话,哪里还会有能在她这儿新吐出来的东西。 不过,这临时搬趟家,倒让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避开了原来的老邻居那儿。 更何况还是明面上结了仇的老邻居。 如果只是看了上一张照片,她还能怀疑只是这俩小孩之间有什么关系,可蓦然看到这一叠钱,整个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如果保留原先的猜测,那这钱就是女孩偷出来拿给他的,但这两家人的生活水平应该差不了太多,就拿这家人来说吧,不论是原先的住址抑或是现在的住址,都是管制不严的老小区,设备也不新,电路也老化的多,靠着那浅薄的工资纯属是简单度日。 如果是看他一个人生活困难,拿个三百五百的都还好说,那叠钞票浅看一眼都是百张级别,一个尚不入社会的小女孩,怎么拿的出来。 许虞芮撑着下巴,余光又注意到了面前还盯着她的男人,自是知道他的意思。 “辛苦你了,待会儿我会打两万块到你卡里,你给我继续盯紧了他,特别是有人来找他的时候。” 那人一听到许虞芮给出的价码瞬间就和打了鸡血一样,连连说是,忙不迭走了。 两杯咖啡已经有些凉了,许虞芮端起自己那一杯浅抿了一口,仅有淡淡的苦味,更多的是奶味和焦糖的甜,她平日里图方便只喝冰美式,如今倒还真是换了个口味。 不过这应当是小孩儿喜欢的,她想着,莫名又想到了顾晨柯,只一瞬,就又把她甩出脑海,平静地看着被破坏的拉花。 许虞芮原本以为那两人敲定定亲之后,叶宅会安静一阵时间,至少会在自己还没调查到有用信息或者叶儒准备动身居家搬迁之前。 只不过她没想到,刚搁房间蹲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叶宅就“闯进”了好些个不速之客。 她听着争吵声揉揉眼睛从房间里出来,趴在护栏上,正巧看着楼下“精彩”的一幕。 “叶儒,你什么意思!你要把老宅转手卖给外人?当年我爸他下海经商回来,赚的第一桶金就找人盖了这栋楼,之后也修修缮缮那么多回,尽管之后家业越做越大,都还想着老本……” 那人原本站的离叶儒还有一小段路,可经过一番激烈的语句动作,越来越逼近他,言语中甚至都带上了些怨怼,手一晃一晃地抵在他的面前,直指他的鼻梁。 第14章 “我看你是被猪油糊了眼睛!蒙了心智!怎么对得起……” 叶儒随意地挥开横在他面前的那只手,面上多带着的是显而易见的不屑。 “表哥,别给我扯什么家族道义,这房子既然是你以前因为赌债抵押给我的,那么现在你没钱偿还债务,我自然是有处理资产的权力,除非你今天凑够了钱给我,我们钱货两讫,不然,今晚房子就会进行拍卖,价高者得。” 叶儒自然是知道他没有能还清债务的钱财,不然也不会拿着礼义道德条条框框来他面前说。若是真的提得起腰杆子做人,他必定是趾高气扬,寻着他拿回这处房产。 从小就受着这些所谓“主家”子弟欺负的叶儒深知这一点,更是在想到小时候被他们呼来喝去拿来取乐的事情之后,面上戾气更重。 “当然,表哥如果想的话,也可以去竞价,毕竟这房子究竟是谁的,我可不在乎。” 站在叶儒面前被他称作“表哥”的男人闻言便是一拳头挥过来,不过立马被身侧的保镖给拦住了,反手一个擒拿,被按在了地上。 许虞芮原本还以为有好戏看,没想到找上门来闹事的人也就这般货色,神色悻悻,有些许的失望,打算回去,转身之后却发现隔壁的房门也拉开了一条缝,饶有兴味地抱着胳膊瞅了两眼。 里面悄摸着听话的人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倒也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临了还不忘嘲她两句。 “家里有人闹事姐姐还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心真大。” 许虞芮真觉得她这个所谓的妹妹和她真的是八字不合,不论是小时候还是如今,她总有和自己矛盾冲突的地方。虽然有些事情,也是她大了之后才知道的。 也正是叶念梨从房间里出来,许虞芮才注意到了她脖子上换上的那根项链。明明都已经是那样<a href=https:///tuijian/niandaiwen/ target=_blank >年代久远又已经释然了的事情,现在想想却还觉得心头发堵。 在所有人看来,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不屑要。可若不是从小就没得到过,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条高仿的项链如今还好好地躺在上京她的卧室的抽屉里,许虞芮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什么原因还留着它,只是在把它放起来的时候,到底还是没舍得直接扔掉。 就算是假的,也封存了她好几年自认为的“快乐”时光。 如今贸贸然看见原版货,一时之间倒还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许虞芮只觉得,自己并不想和眼前的幼稚鬼争论些什么。 说她幸运,又生在那样一个不见光的家庭。说她不幸,偏偏又被那个冰冷自私的男人爱着。 许虞芮偏头又看了看楼下,新进来了一伙人,为首的那个女人把被摁在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远远的,她好像听见那人无奈地喊了一声“爸”。 看着那干练的职场人服饰,许虞芮突然对她起了半分兴趣,在心里默默记下,准备之后认识认识。 一边的叶念梨发觉许虞芮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迅速回怼她,心中一时之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人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不好立马又走回去,只好和她站在一起看着下边。 底下哄哄闹闹快一个小时才清静下来,末尾自然是不欢而散。 叶儒当年套空叶家人手上握着的叶氏的股票之后把他们全部赶出了南市,甚至还暗中阻挠他们在其他地方发展,今天那个男人空手前来还想拿回老宅房产,多多少少有点熬出了头却庸懦无能的感觉。 只不过,只凭借他看上去根本不能在叶儒的阻力下壮大发展起来,许虞芮想起自己注意到的那个女人,猜想着她在其中占着几分力。 只是如今,许虞芮觉得不用她特意去寻,鱼儿也会立马咬钩。 毕竟经他们今天这么一闹,叶儒必定不会放任其发展下去了。 第9章 许虞芮的猜想并没有错,在她查到那个人的信息和背后的公司之后,叶儒的动作随之而来。 她听着下面人报告讯息,倒也没有立马插手。 虽然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可她也没有平白无故送东西的习惯。 “盯着就行,等它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先叶儒一步收购。” 处理完这边,许虞芮刚阖上眼睛,才放下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周沐筠。 前几天,她看到私家侦探盯梢拍到的那张照片之后,便让周沐筠帮忙着手去插赵萱那家人近期的资金情况,如今想来,应当是有消息了。 边想着,许虞芮边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依旧那样的恬适自然,可她却听出了淡淡的愁绪。 “阿芮,基本算是查到了。这家男主人的银行账户从四个月前起每月一号就会收到一笔外汇,金额数是三万美元,汇款人是个美籍华人,而据他们报备的汇款理由是,国外发达了的远亲姑妈的每月资助。” “而且自从他们认回来这个所谓的‘姑妈’之后,还常常和邻居朋友们炫耀,所以那一片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儿,不少人都说羡慕她家的福分。” 周沐筠应当是废了不少功夫才查的这么深,可许虞芮听到这些消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排开如今的时间信息,六个月前,李飞云一家与赵萱一家争吵,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四个月前,赵萱一家每月月初会收到一笔据说是“发达姑妈”发出的外汇转账,而一个半月前,李飞云一家搬到离n大接近的房子里,随后不久,叶儒查出身体上的问题,最后,在约么半个月前,车祸发生。 第15章 这一时间段里她掌握的所有事情好像都不能组成一条完整的时间链,更不能勾画出完好的逻辑链。任何一条完好的逻辑链,都必须让站在客观角度的旁观者能够信服,而如今摆在她眼前的,最多只是她一个人贸然的猜测。 “那个人查过了没有?” 听到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周沐筠稍稍停顿了些,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许虞芮问的是那个打款的人。这人她自然查过,包括赵萱家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发达姑妈”,都废了她好一段功夫。 只不过,由于以前的电子信息技术并不发达,留下的图片信息过少,只能查到模糊的证件照和短短的文字说明。 周沐筠稍稍整理了下思绪,这才开口。 “是这样的,赵萱父亲确实有个妹妹,叫赵怡,只不过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不知踪迹了。但他们家里当时也并未报过失踪,旁人问起,只说是去过好日子去了,再多的,年限太久,我也查不清楚。” 许虞芮听着这段叙述,沉默了好一会儿。 该说不说,叶儒做的准备当真充分。若是私家侦探那天没有让她看到赵萱给李飞云一厚叠钱的话,可能她都要相信那场车祸只是天灾,并非人祸。 三万美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放在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里,可以说可能一年都赚不回来。 许虞芮想着,周沐筠那边突然又开了口。 “对了,阿芮,我这里有赵怡和现在那个打款人的照片,待会儿传到你邮箱,之后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再和我说。” 许虞芮轻声“嗯”了一下,挂电话后,立马就收到了一封邮件,附带两个附件,应该是周沐筠方才说过的图片。 她对比看了一下,两人的脸型差不多,都属于那种偏小家碧玉的面相,眼睛小,脸蛋小,鼻梁却比较挺。而两张图片中人最像的,可能是眉心一点美人痣。 如果要说其他的,许虞芮也看不出来,毕竟一个人的外貌会随着年岁和环境有着不同程度的变化,现在又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就算是已经判若两人都不为过。 许虞芮的手在桌面上漫无目的地划动着,今天知道的这些信息全部细数下来,对自己有利的简直可以说是找不出一条。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 可能也许,真的还是有的。只不过,调查的节奏可能会因此稍稍偏航一点。 如果从这个方向切入,自己还找不到一连串谎言之中露出的马脚,她就真的可以放下对叶儒的怀疑了。 查东西的事情许虞芮在了解过后一般都交给周沐筠,而呆在南市的这十多天里,她四处奔波,同时也是为了寻一幅画。 正如她之前和许容青交代过的那样,她这次留在南市,不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真正的始末,还有一些私事要办。 而一个月前,有朋友告诉她一个私人博物馆里展出了那幅画,就在南市。原本她就打算找段时间来南市走一趟,没想到又撞上了这场车祸。 不过等她好不容易找到那家私人博物馆,却被告知很多期展品是不知名的收藏家提供的,包括她想找的那幅画出现过的那期,而他们之间往往是要签订保密合同的。 兜兜转转,如今都要离开南市了,也没找寻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许虞芮抛开思绪躺在床上,握紧拳头的瞬间,摸到了掌心下方到手腕处伤口痕迹挺重的一道疤。 她把手举起来,张开五指,接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细细地看着,蓦然回想起了旧事的事情,唇角浅浅地扬起,露出淡淡的笑。 那时脱险从那些人手里逃了出来,掌心受刀伤的伤口沾了泥沙混了雨水很快就发炎了,等她昏倒在路上之后被人发现救起,到家里人终于寻到那处,她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手完全无法动弹。 医生说如果不是发现的早,伤口感染处处理得及时,整支手掌搞不好都会被切掉。 从那之后,自小便学绘画的她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拿起画笔,就算是之后手伤好全了,都不能长时间地作画了,而骆可,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接触绘画领域的。 许虞芮还记得她撑着那小不点的身子往病床上爬,看着自己被绷带缠紧了了手往下吧嗒吧嗒地掉着晶莹连串的眼泪珠子。 骆可知道她从前只喜欢成日呆在画室里,便也开始学画画,在她养伤的那阵时不时能看到鼻尖眉头都染着颜料,拿着“鬼画符”的小孩往自己跟前凑。 她那段时间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很低气压,别的小孩都怕她躲得远远的,只有骆可,不仅不怕,还想着法地逗她开心。 久而久之,许虞芮也不像是回来那时常常处在阴翳的氛围里了,而骆可,倒还真的有绘画天赋,年纪轻轻,才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很多个领域的国际大奖。 回忆结束,许虞芮怔愣地看着天花板。她最近一段时间想起骆可的次数有点多,原本藏在心里不敢去触及的事情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挂坠,只是低声喃喃。 “可可,你是怪我这么久都没去看你吗?” 十一月中旬,许虞芮回了上京,跟着叶儒他们一起。叶儒早就在市中心买好了宅子,所有人对于许虞芮继续留下来住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在意,毕竟她之前已经在老宅住了那么久的时间,原先诧异的人也早就渐渐地放下了那种疑惑。 第16章 叶儒也不会不让许虞芮在家中住,虽然他并不喜欢许雍恬,也同样不喜欢她为自己生的这个孩子,可他如今只觉得自己家大业大,养一张嘴吃饭又不是什么困难事。 何况,许虞芮既然住在这里,那定是认他这个父亲,虽然他们俩关系不怎么好,可这样子看来,许家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南市那边的事情许虞芮依旧着人调查着,虽然进展困难,但该下心思的地方还是得下心思,她也一直养着那几个人,也就是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帮自己干事。 上京这边万比南市那边更加鱼龙混杂,而叶氏初来乍到,面临的事情自然是很多。 所以,自从搬到这边的宅子里,许虞芮当当真体验了最近一段时间最幸福的时光,她眼瞧着叶儒整天忙得像是个连轴转的陀螺,早出晚归,白天里,基本见不到他。 旁的人可能只是认为他家里公司两点一线地跑,只有许虞芮知道,这中间可能还穿插着——医院。 搬来这里之后,虽然很少见到那个人,可只要见着他,过上不久必定能见着他咳嗽的样子,不过单是咳嗽倒也不觉得奇怪,忽略掉方巾上的血迹便可。 再者说,做过化疗放疗模样的人的虚弱也是写在脸上的,尽管他把自己打扮的精气神十足,也掩盖不住背后的沧桑。 她还听见过叶念梨叫他注意身体的话,却被总被工作事忙这个借口浅浅地给略过了。 若不是许虞芮已经看到过他的病例,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逐渐变化的细节,不过看叶念梨的态度,她应当还是不知道的。 有时候许虞芮都要感叹一下这冷血男人的温情时刻,若是许雍恬还在世,许虞芮真想让她亲眼看看这一幕。 这就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男人,他有爱,只是从来没分给过你。 第10章 许虞芮今天刚签了一个小朋友,是个新人画家,叫徐悠。许虞芮倒不是觉得这人和她的作品能有多出彩,只是看她前几场展出的轰然作势,便也知道后边有大资本在捧她,而她画的也还真有点天赋,人找上门的时候倒也欣欣然地接受了。 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她也不例外。 不管是什么圈子里,多有被包装壮大的新生成员,有时候,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赶上他们初生的脚步,只能哀叹不公平,可这才是现实。 许虞芮手里只带过三个人,可无一例外都成了这一领域的翘楚人物,就算是没放在她手里,而是放在名下公司里的人,都小有成就。所有人都觉得她的签约要求是对艺术造诣要求高,可若是了解到她内心想法之后,才会懂得那是钱没到位。 她只是一个沾染铜臭,包装处理一手画作的商人,才没外界传的那样清高,非天才不收。在她看来,天赋固然重要,但想早早地一跃成名,光有天赋没有资本铺垫可是万万不可能的。 如果对方拿不出自己预期范围内可能损耗的钱财,那这场合约第一步就走不下去,何谈继续合作? 只不过今天,眼前这个人实在是过于爽快了。许虞芮端起一旁的咖啡,感受着苦涩泛酸的口感在口腔中蔓延,可刚打印好的合约递过去还不过一分钟,小姑娘翻都还没翻仔细,就已经签上自己的名字,还递回来了一份。 尽管许虞芮自己清楚那份合约上没动什么手脚,还是没忍住打趣了她两句。 “合同可是有法律保护的,你就不怕我在上边阴你两点,接下来几年都帮我白做工?” 听了许虞芮的话,徐悠显然有些愣住了,大眼睛眨了好几下,可还是那副孩子样。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坏人……” 许虞芮内心不忍失笑,无奈地摇了摇脑袋,把合约收好,心想这孩子怕是被家里过分保护了,都快成年的人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这样也好,天真的人总能完成领域中最完美的事情。 其他的,人签给了她,她负责就好了。 徐悠很快就走了,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但线上约谈过很多次。毕竟自从开了这家工作室以来,许虞芮轻易不和底下人的面对面执行什么,更别说以这个身份出现在公共视野里。 所以,很多人只知道她是养在许家的外孙女,不知道她是虞可工作室的执行人加经纪人x。倒也不是许虞芮刻意不想让人知道,只是没有必要。 她为了挣钱,而找上她的那些人是为了能在这个行业有那一席之地,两方互惠互利,而她过分曝露在公众视野里除了招惹舆论也看不出一点好处。久而久之,她下发的所有合同之上都有一条保密项,事少安生,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今天…… 许虞芮拿起办公桌上的另一份文件,刚一打开,面上兴味盎然,可不过几秒的功夫,却又觉得索然无味,伸手便把简历丢进了垃圾桶。 “你说虞可的人直接回绝了我的申请?” 叶念梨皱着眉看着眼前略有些没底气的顾晨柯,面上表情有些许的不好。 顾晨柯舔了舔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之前是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叶念梨的能力一定能签上,同时她还卖了些顾家的人情,多给了对方一些筹码,就算是不能直接签到x手底下,多少也会有个不错的经纪人,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打回来。 她犹豫了会儿,眨眨眼睛,才回道:“没事的阿梨,虞可可能喜欢签一些风格还没形成,年龄比较小的画家吧,咱不签它了,找别人或者还和以前一样也行。” 第17章 顾晨柯像是在征求面前人的意见,乌泱泱说了一大堆,可话音刚落,站在对面的人便开口了。 “可是你说过,整个上京,虞可是最好的。” 这句话叶念梨是皱着眉头说的,能听出浅浅的不悦,可顾晨柯却觉得正常,毕竟之前有所保证的话也都是她说出来的。 她不忍心看到她难过,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姐姐再过不久就回来了,你如果很想去虞可,她回来之后我再求求她,他们应当会给个面子。” 这是顾晨柯第二次在叶念梨面前提起顾深,她之前只说自己有个超级厉害的姐姐,但具体也从未详细描述过。 虽然对这个只听过名声的人充满好奇,但每每叶念梨都从未多问,既然她不说,那贸然问起来的确很容易犯怵。 她并没有猜错,不论是什么时候,顾晨柯并不想提起顾深,除却她曾经说过的不愿意被管教的原因之外,可能还有藏在骨子里的自卑作祟。 任谁从小到大,无论从哪方面都被另一个人狠狠压着,都不会好受,即使那个人是她亲近的人。 有些事情她也尝试过,只是不同于顾深,她得到的是赞赏,而自己得到的仅仅可能是安慰。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心态,她也遇不上小时候的那件事了,虽然她家里每一个人都对那件事讳莫如深,可顾晨柯却说不清那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也不会遇到她。 如果能够姐姐能够帮到忙,她又纠结什么幼稚的比较心理? 再次抬起头,顾晨柯的眸中又少了分什么,同杨柳抽丝,可在旁人眼里看来却有些莫名。 “没事的阿梨,我会帮你的。” 许虞芮才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就又遇上了闹心的事儿。要是是一般的闹心的事儿还好说,偏偏是情感方面,还是有关周沐筠和自家堂姐的,这下子她是再不想管也得管了。 接到酒保的电话,许虞芮拿起放在玄关上的车钥匙,自顾自骂了一句。 “这都什么事儿啊!” 事情的起因还得回到十小时之前。 许虞芮悠闲地躺坐在会客厅沙发上,一边看着新杂志一边喝下午茶,周沐筠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平日里这个点她找自己都是正事,许虞芮还当是她又找到了什么新的信息,忙把电话接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刚一接通,却只听到话筒那边欣喜的声音。 “阿芮,秦玖是不是今天会回来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突然把许虞芮问住了,她愣了一会儿,凭借记忆,边挂着电话边找到了家里的交流群,确认了一遍信息,才轻轻地回了个“嗯”。 还没等那边继续发问,许虞芮首先抛出了疑惑, “你怎么知道的?你关注这个做什么?” 印象里,她和自家堂姐之间一直相处的淡淡的,等到高三最忙的时候,秦玖也到了大二,很常规性地出国留学去了,更是能明显地感受到两人的之间的疏远。或者说,那种疏远带着刻意的成分在,而且还是一夕之间出现的。 许虞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她们之间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周沐筠没有选择主动和她说,她也不会凑上去问。 毕竟之后两人远隔万里,如果是因为这种地理和时间的差距,关系淡了也很正常。 可是知道秦玖今天会回来,这家伙这么高兴做什么? 许虞芮想了这一连串,话筒那边才传来不甚清晰的声音。 “我从她朋友圈看的,她之前就说要回来了……毕竟好久没见了嘛……” 虽然她这么说,但许虞芮听着那样支支吾吾的语态,更奇怪了。 还不等她再次质疑,那稍稍带着欢快的声音又传到她的耳侧,许虞芮则认命地又开始翻起聊天记录。 “你知不知道她是哪班航班?到哪个机场?” 许虞芮听着她的问话有些好笑,边找边打趣道:“怎么,你还想去接机啊?你怎么不自己问她?”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肯定是问本人最快的,而且作为朋友,如果想知道她的航班信息,也不至于不会告诉。 许虞芮原本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电话那边反而认真地应了两声。 “嗯,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第11章 许虞芮原本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儿,把消息发给她之后又悠悠闲闲地倚着了。没想到一小时后,有佣人上来敲门说有位周姓小姐来找她。 人就等在下面,虽然打她的心都有了,但也没时间继续耽搁,许虞芮迅速上了个淡妆套了件衣服往外走,走到客厅却看见了精心打扮好的周沐筠,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模样。 许虞芮微侧着脑袋绕着她转了两圈,又是摸摸头发又是碰碰衣服,还一直盯着她那张脸,等周沐筠有些臊红了脸才开口。 “周小筠,你这是怎么了,不装禁|欲系改走成熟路线了?不过你这是去接人还是勾引人去?” 周沐筠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的,只不过听到许虞芮的话,还是微微弯起唇,看上去就是一副好心情。 “呐,阿芮,你说我这样,还好吗?” 从来没听她问起过这样的问题,许虞芮倒还觉得有些新奇,不过她确实承认,今天周沐筠这一身搭配下来,还是很美的,就是容易让人认不清人。 第18章 平日里见她,往往都是素面朝天的模样,她性子又很端庄持重,那副黑框眼镜从不离身,从来没见她化过今日所见的略带点妖冶的妆容。 许虞芮点了点头,还想问什么,就被周沐筠不由分说地拽了出去。 “走吧阿芮,我们现在就去机场。” 许虞芮被她牵着走,直到走到那辆白色suv面前,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喂,他们三小时之后才到诶,这里离城东机场最多四十分钟车程,我们这么早去做什么!” 就在许虞芮抱怨的功夫,周沐筠已经把她塞到了后座,甚至车门都拍上了。 “我们早些去,省的堵车。” ??? 这两年高架桥一座一座搭起来,除了早晚高峰,基本没什么堵车的机会,许虞芮坐在后座的侧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得这是她今年听过的最离谱的理由。 两人在半小时后安安全全地抵达了城东机场,许虞芮插着兜看了一眼手表,并没有给周沐筠好脸色,不过看样子她并不在意,可坐在那里也不踏实,动不动就拽一拽自己的袖子,等自己的视线转过去了之后,反复地问她是不是需要补个妆。 “你这才成妆多久啊,又不是夏天,我看看……一点都没花啊。” 许虞芮最开始被问了一遍还不甚在意,就算是结合了她之前种种怪异的表现,都只觉得她是切身地想换个风格而已,只不过之后被问得多了,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仔细回想了下自周沐筠今天给自己打第一通电话的时间到现在林林总总发生的所有事,突然就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周小筠,你不会是……”许虞芮的半句话让周沐筠转过脸来同她对视着,隔了一秒,她才把后半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喜欢我姐吧?” 许虞芮注意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人的瞳孔缩了缩,便也知道自己至少猜对了一半,制止住她想辩解的话,面上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好哇你,我拿你当好姐妹,你却想当我嫂子?” 周沐筠被堵的说不出来半句话,耳朵根都红透了,手攥着裙摆,像是藏了许久的一件事终于被发现了一样,不敢去看许虞芮。 这件事刚诓出来,许虞芮却又觉得不大对劲,如果说她喜欢自己那位堂姐,为什么两人之间像是没有了联系,问个航班信息都得从自己这边旁敲侧击? 许虞芮又想到她方才反复问自己需不需要补妆,既有些不自信又扭捏的模样,蓦然间便想明白了什么,面上打趣的笑也因此放下。 原来是单相思啊。 她正想着,一边的周沐筠像是下定了心思,自顾自地点了点脑袋,朝着面前空荡荡的环境低声喃喃道:“嗯,我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许虞芮看着她一副已经陷进去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随意问了问。 “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听到这句话,周沐筠面上的笑稍稍有些凝滞,许虞芮还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她却立马回答了。 “知道啊……我……和她表白过。” 表白过?! 这下子轮到许虞芮不淡定了,她突然想到之前自己莫名觉得的刻意疏远,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 周沐筠就这么看着许虞芮,喉间好像有些许干涩,舔了舔唇。 “就是在她,出国前一天,我和她见了一面,然后,嗯,表白了。” 许虞芮看着她的手放在膝上,而手指胡搅着,便也知道她心里很乱。 “然后呢,她说了什么?” 许虞芮对于自己这个隔了两层关系的堂姐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性子有些冷,也不爱说话,更不轻易在别人面前表露情绪。 要说这几点许虞芮为什么记得这样深,主要是因为小时候和她打过架。基本所有小朋友打架都是一边吵,一边打,这里青一块,那里肿一块,等到家长来了又会卖惨博同情,哭哭唧唧闹成一团。可她俩打了一架之后,等好几个长辈都来了,也只是看着两个人抱着手臂谁也不看谁。 秦玖的爷爷,也就是许虞芮的舅姥爷去世的时候,基本呆在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哭的稀里哗啦的,许虞芮那时候太小,虽然分不清楚什么是生离死别,但是也很容易被其他人的情绪渲染,也跟着窸窸窣窣起来,可那时候秦玖却站在最后头一动不动的,一滴眼泪也不掉。 当时做丧事,他们很多人都住在一个宅子里,大人们都在守夜,而小孩子都跑去睡觉了。大晚上的,许虞芮一个人突然睡醒了,想跑出去接水喝,夜晚相对寂静,但当她打开门却听到了奇奇怪怪的声音,循着声音找过去,却发现秦玖独自一个人顿在三楼最右边的阳台上,一个人偷偷地缩在那里哭。 许虞芮还记得自己当时凑到她的面前,傻气地开口。 “你是在哭吗?” 许虞芮的目光再次聚焦回来,被问话了的周沐筠依旧没有开口。 即使结果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但许虞芮还是问了一遍。 “她拒绝了?” 许虞芮原本以为周沐筠还会和之前一样沉默下去,没想到话音刚落,她就立马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不知道?表白一般不就两种结果,接受or拒绝,如果没有被拒绝,难不成她答应了? 第19章 知道许虞芮想问什么,周沐筠同她对视着,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但是她没有答应我。” 听到周沐筠这句话,许虞芮更加迷糊了,想了想,她还是不掺和进这种沾亲带故的情感问题,刚打算转移话题,周沐筠却把之前自己问的东西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当时我和她告白,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说我们年纪都还太小了,而且之后两个人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认识的人,所处的环境,都是巨大的变数,如果两人之后真正独立自主了,再考虑这个也不迟。” 时隔多年,秦玖说的这段话却还像是刻在周沐筠的脑子里一样,当然,还有最后一句,她并不想说出口。 许虞芮听着,这的确像是秦玖说的话,只不过,她觉得周沐筠所谓的“不知道”就是在自欺欺人。 这话中的拒绝姿态要多明显有多明显,如果真的有考虑过这件事情的话,至少不会像是这样只是找出借口。年纪太小,距离太远,诱惑太多。 这些问题实际上都是能解决的,当然,她可能也有自己的顾虑,毕竟两个人对未来的规划不一样,不能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改变了未来的规划,比如学业工作和时段地域的安排,但许虞芮坚信,这就是她为了拒绝而说出的理由。 就连她都感受到了两人关系的刻意疏远,她不信周沐筠感受不到。 如果说话的人是别人,周沐筠又没有喜欢这个人这么多年,许虞芮一定会把这段话掰开了揉碎了和她细细地讲清楚。不过现在说这话的人是秦玖,而且她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个笨蛋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梦究竟是要醒了还是要实现了,立马就能见分晓,至于自己的话,之后再说也无妨。 许虞芮跟着周沐筠在机场等了三个多小时,那架航班才晚点落地。 落地之后拿行李又要一阵功夫,两人站在接机口,人一片一片地走出来,看得许虞芮有些眼花,刚想问问一边的周沐筠要不要打一个电话招呼一声,那人就拽起自己的手腕,像是找到了目标,朝着一个方向走。 远远的,许虞芮也看到了那个人,五官总体看起来略带攻击性,丹凤眼,内尖外阔,眉毛上挑,很显气场。同记忆里的样子还是七分像,只是稍稍长开了些,烫了一个法式羊毛卷,气质也从青涩变成熟了许多。 可还不等两个人走到她面前,她就挽上了另一个人的胳膊,换上了完全不一样的娇憨姿态。许虞芮的目光扫过去,只觉得那人也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可攥着她手腕的那个人却放慢了脚步,甚至放松了力道。 “顾深……” 第12章 听到周沐筠的声音,许虞芮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人这么熟悉。 不过,秦玖居然是和顾深一起回来的,许虞芮又看了一眼那挽着的胳膊,心想这两人居然这么亲密。 察觉到周沐筠的步子慢了很多,自己总算不是被她强行拉着拽着走了,尽管如此,一方往出站口走,另一方则朝着里边走去,两方不算遥远的距离还是渐渐逼近。直到碰面之前,她都没有多余的目光分给这边。 许虞芮莫名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不对头,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等如今凑到秦玖跟前,在她逐渐回忆起的表情出现之前,首先叫了一句。 “姐。” 短短的一声称呼彻底勾起了秦玖的回忆,看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小堂妹,面上出现了淡淡的诧异。 “阿芮?你怎么会来这里?” 许虞芮感受着身边的周沐筠僵直了身子,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在群聊里看到了消息,这么久没见了,也正巧闲着。” 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站在一边的顾深也转过了目光,微抿着唇,一看便是那种不太好接近的模样。 “你家亲戚?” 顾深的发问让秦玖撇开了脑袋,一瞬之后,许虞芮居然在她面上看到了难得的笑意。 “是啊,一个堂妹,有段时间不联系了。” 许虞芮看着秦玖如同变脸一般的态度,心中不免腹诽两句,见她为了回答顾深的话又把身子转了过去,拿胳膊肘顶了顶一边站着的周沐筠。 她一边做着小动作,一边还给她使着眼色。 闷葫芦终归还是闷葫芦,知道精心打扮知道拽着她,就是在当事人面前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周沐筠看着秦玖面上刺眼的笑,心情稍稍有些沉闷,连带着些许久未测出现过的沮丧,又给自己鼓了鼓劲。 可她还没开口,就发觉秦玖朝她的方向看了几眼,最终还是问了一嘴。 “阿芮,这你朋友吗?” 她不说还好,这句话蓦然冒出来,许虞芮皱起眉头,面上带着关心地看向一边的周沐筠,意料之中的,只见到她微微俯着脑袋,脸色煞白,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秦玖只觉得站在许虞芮旁边的那个人有些眼熟,不过记忆里还是没有这个女孩子的印象,顺口说了一句,话音刚落却又感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光她,顾深好像也看出了什么,在一边的过路的人快要撞上秦玖的时候把她往自己那边扯了扯,说的话像是询问,可听上去却不容置疑。 “这里太闹了,有什么话还是出去再说。” 走出出站口,顾深立马就被接机的人给接走了,要不是许虞芮拉着秦玖,她总觉得这人可以跟着顾深一块走了。 第20章 从群聊消息里许虞芮也知道,秦玖并没有让人来接机,原本她爸妈也想来的,顺便还能吃个团圆饭,但她说的自己会回去,没想到今天被自己截胡了。 上车的时候,许虞芮原本想把秦玖推上副驾驶,可她上来就拉开了后座的门,想了想,还是也坐了进去,如今朝前看,周沐筠反倒像是个司机了。 许虞芮瞪了一眼身边的秦玖,倒把她瞪得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就看到她指了指一边手上亮着的屏幕。 秦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绿色聊天软件里突然弹出来两条消息,是许虞芮才发送过来的。 【她是周沐筠。】 【你不会把她给忘了吧。】 秦玖看着这两条消息,睁着眼睛有些错愕地看着许虞芮,手指过了一会儿微微蜷起半指,想把目光分点到前边,却只看得到乌黑的亮发,半个后脑勺。 她对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印象的确淡了不少,只记得那腼腆地跟在自己身后素雅的轮廓,还有盛夏傍晚,楼顶天台萦绕在自己耳侧的热辣呼吸。 那是秦玖第一次见到她非古板的模样,也是记忆中最后一次。所以方才,长开了的面貌配上从未见过的妆容,她一时之间的确没认出来。 不过经许虞芮一提,倒还觉得有点像是旧时熟悉的面庞了。 车里有三个人,秦玖双指敲击着手机的虚拟键盘,心思却越飘越远,从未主动想起过的七年前的青涩告白却在这时突然涌入她的脑海,又被她瞬间抛了出去。 【你们今天怎么来接我?】 应当是她想多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会执着于年少浅淡的喜欢呢,更何况自己还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对于周沐筠,秦玖心里是有愧的,当时的她被小自己一岁的同性表白了,心里只有满满的震惊和难以理解。 虽然当时同性婚姻法案已经通过了,但毕竟是性少数群体,秦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虽然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可又想完全撇开关系,在委婉地拒绝之后…… “而且,我不喜欢女人,甚至于说,我对性少数群体,谈不上支持,只是尊重祝福。” 秦玖还记得女孩环在她腰侧的胳膊僵住了,脖颈处好像也沾上了什么热热湿湿的东西。 她并没有回抱她,只是双臂放松着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她恢复情绪,盯着地面,思绪还是结成一团。 只不过这些年,她见多了,了解的多了,感受到的也多了,如今想起从前的事,倒也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伤人。 不过好在,她至少没说出“恶心”,不然可能会更加无法挽回了。 许虞芮看见她往对话框里发送消息,亮起手机屏幕,思虑了会儿,最终还是想助个攻。 【她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缠着我一起来接你。】 秦玖没再继续发消息,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但许虞芮确定她是看清楚了自己说的话的。 都这样明示了还故作不理睬,许虞芮默默在心里给周沐筠长达不知道多少年的暗恋立上了一座孤坟。 秦玖侧着脑袋看着车窗外,而前边的周沐筠一言不发只是认认真真地开车,三个人的车厢,此刻却像是死一般宁静。 许虞芮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却又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故意升高了声音问道。 “姐,你在国外这么久谈了对象吗?谈了几个啊?” 这话一问出,许虞芮特意看了看周沐筠,察觉到那握着方向盘的手攥地更紧了,了然地把目光瞟向一边。 莫名被cue的秦玖看了许虞芮好一会儿,眸中带着奇怪的深意。 “没有……” 许虞芮原以为好不容易挑起来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临了秦玖却补了一句。 “还在追,她还没答应我。” 这下子轮到许虞芮愣住了,她以为秦玖这个木头性子是不会主动喜欢别人的,原本想她报个单身出来,好让前边那个傻瓜还有点希望,却没想到是如今这样的结果。 明明闭紧了车窗,但许虞芮还是觉得有凉飕飕的冷气灌进来,她刚想找个借口结束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那边秦玖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就连语调都温和了许多。 “她真的很好,就是性子有些冷,如果我不主动找话题,她很少会搭话。” 性子有些冷,需要主动找话题。 许虞芮听着她“真情表露”出的一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来铁树不开花,只是因为没遇对人啊。秦玖又何尝不是性子冷,不爱说话的人。 她又给周沐筠夭折了的暗恋上了柱香,没想到下一秒,秦玖又扔了颗重磅炸弹。 “阿芮,你方才也看到了,她很不错,对吧?” 许虞芮被这一下问得有些发愣,她方才看过什么?什么不错? 突然,一种难以相信的想法爬上她的脑海。 秦玖说的那个人,不会是顾深吧?! 疑惑的话刚想问出口,车子一阵急刹,停在原地,她的身子也往前倾了很多。许虞芮往车外看了看,居然已经在秦玖家门口了。 “到了。” 车前身坐着的女人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但许虞芮觉得自己从未听过她用上这样的语气。 平静,淡然,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许虞芮这儿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总觉得她强撑着一股气力。 第21章 另一边的秦玖瞬间就收回了方才谈起喜欢的人的语气,浅声道了谢,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从后备箱拿上行李箱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虞芮往前探了探身子,刚碰上周沐筠的肩膀,她就转过了半边脑袋,眼睛鼻子都红了,妆都被溢出来的泪染花了。 “你也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时候是该给她留点专属的个人空间,尽管许虞芮还是有些担心,到底想让她自己缓过劲儿来。 只不过许虞芮是想让她自己想清楚,而不是大半夜的跑到酒吧去买醉啊! 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要是被人拐走吃抹干净了该怎么办。 许虞芮开着车火急火燎地赶到酒保通知的地址,到了地方,却没找见人,只拿到一部手机,看到如今面前充满着歉意的一张脸。 “实在是对不住,刚才我给您打电话的时候那位女士还趴在这,结果一转头的功夫就没影儿了。不过我们这都有监控,您可以去调出来看一看。” 尽管心烦意乱,许虞芮还是压抑住火气,赶忙进了监控室。 不管怎么样,先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第13章 许虞芮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只是在心里骂了周沐筠十万八千遍。 监控器只拍到了她跌跌撞撞往外边走的情景,途中,好像还和什么人起了争执,最后居然把在场的一个女人给拽跑了。 不过昏成这样,不被拐跑就算好的了,还能顺走别人。 许虞芮记下两人上的那辆车的车牌号,道了声谢后走出门,直接拨通了114。 好在那是辆的士,她才把信息通报了出去,便帮她转到了司机的电话。 一阵询问之后,许虞芮开着车停在了本区最豪华的一家“情侣酒店”前,看着高耸的楼陷入沉思。 这人,也真是会玩啊。 和前台沟通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一般来说,酒店不能随意透露客户信息,而且许虞芮说出来的那个人在这里并没有开房记录,至于醉酒和清醒人的组合,一天都不知道能看到多少例。 前台很自然地把她当成是不怀好意的人,直到最后许虞芮终于想起翻到周沐筠的照片,都打算报警了,才松口带着她往上找。 站在房门前,服务生替她按响了门铃,过了好一阵,门才被拉开小半边,露出一张许虞芮完全陌生的脸,头发还滴着水,身上只是披着一件浴袍。 她皱起眉,把门又推开了些,根本没管门里挡着的那个人,绕过之后直接往里边走。 “欸,你这是干什么?” 许虞芮并没有管身后传来的那道声音,步子加快了些,这种房间里灯光基本都是微弱常亮的,她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躺在床上,面色酡红,姿势极为不雅的周沐筠。 不过好在,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 她兀自松了一口气,突然之间又想到什么,对着她小腿肉踹了一脚才解气。 “唔……” 虽然那一下并不重,却让周沐筠从昏睡中醒过来半分,是那种尽力撑开眼想看看,却又觉得眼皮子实在是耷拉着很累的感觉。 门口,那个陌生女人好像和带许虞芮上来的那个服务生说了些什么,等她再次转过身子的时候,整个空间只剩下她们三个人,门也已经关上了。 许虞芮看着朝着自己闲庭漫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女人,想开口,却被抢先一步。 “你是她朋友?” 看着躺床上昏睡不醒的周沐筠,有那么一刻许虞芮还真不是那么想承认这个事实。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如果我今天没来这儿,会发生什么?” 闻言,那个女人挑了挑眉,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过了半晌,她却突然说道:“放心,我对躺尸的人还是没有兴趣的。”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把浴袍又拢紧了些:“再说了,你都追到这儿来了应该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是她把我拽走的,又不是我扯的她,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那还来情侣酒店。” 许虞芮看着床头扫码开箱的柜台里各式各样的情|趣用品,还有吊在顶上暧昧的暖灯,空气中弥漫着的柔和的香薰气味,脸色都有些发黑。 面对她的质疑,那个女人也只是拿过一旁架子上的干毛巾擦头发,边擦边回答她。 “我有什么办法,拖着个醉鬼,还死活问不出具体位置,也就这家酒店最近了,我不来这我来哪儿?”说着话,她面上突然扬起莫名含有深意的笑,“而且我也没觉得这酒店有什么不同啊,有些东西不看不就行了。” 她意指许虞芮方才投向床边一侧的目光,可许虞芮听着她说话,突然想起了在南市时候把酒鬼接回家的经历。 行,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许虞芮正正当当地跟人家道了个谢,甚至塞给她一张名片,之后却只想着如何把周沐筠运回去。 那个女人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先一步就往门外走。 “就让她留这儿一晚上吧,我自己再去开间房,就当是还了她帮我解围的事儿。” 等女人走后,许虞芮又转过头来看周沐筠,她整个身子已经缩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周沐筠此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愿去想,什么都不愿去思考,却像是录音机一样重复播放着七年前和方才秦玖说过的话。 第22章 也可能正因为这两句话,她才会跑去买醉。 说什么不喜欢女人,直接说不喜欢她不就行了。 周沐筠觉得,她可能能和顾深这个人命里便是犯冲的。从小到大,不论她是做什么,总会被别人拿出去同顾深比一比,也可能也是因为她突出领域和顾深的高度重合吧,为了逃开这个魔咒,周沐筠甚至潜意识里避开了顾深就读的学校,没想到现在,又来和自己抢喜欢的人。 不过也应当说不上是抢,毕竟她可是被追的那一个。 自己念想的人或事物,她仿佛勾勾手指就能招过来。 周沐筠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但心里烧起来的妒忌之火完全平息不下来。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挫败,觉得一定是她不够好,方方面面都敌不过别人而已。 不过,这样长的一段喜欢终究只是她自作多情,她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也非要喜欢她。 许虞芮看着这人蜷着也依旧皱着眉头睡不安分的模样,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看那不为所动的模样,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何苦呢。” 许虞芮没打算走,毕竟她也不放心把周沐筠一个人放在这里,接了点水给她擦了擦脸便也在另半边床浅浅躺下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等她揉揉眼睛睡醒之后,却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许虞芮一时之间还当那家伙又乱跑出去了,心里有点慌,无意之间却瞟见床头柜上留着一张便签,这才安心了些。 “我先走了,不用担心我。” 等许虞芮独自一个人开车回了叶家,却发现房里多了个“不速之客”。 有阵子没见过了的顾晨柯如今带着大箱小箱杵在客厅,许虞芮刚一进去就看着她站在那和叶儒讲些什么。 走路的时候她大概听了两句,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那俩人月底就要订婚了,世家婚姻总包含着些利益纠葛,所以喜欢提前培养下感情,正巧昨天顾深回来了,顾晨柯稍稍磨了两句,这便搬过来了。 对于家里多一个人许虞芮是毫无异议的,不过有异议也没用,毕竟这房子不是她的,可能还不如顾晨柯有住进来的理由资格。 她原本打算直接上楼,却又被中途拦了下来,被叶儒叫着来打招呼。 许虞芮左右都看了看,连叶念梨一个影子都没看到,这时候把她叫过去做什么?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没看出有什么目的,许虞芮也乖乖地走了过去,听着叶儒一阵念叨之后,居然被吩咐了个搬箱子的任务? 许虞芮看了看漫长的楼梯,又看了看地上的大箱小箱,深感后悔。 她就不该趟这趟浑水,应当什么都不听直接回房间。 所以在叶儒前一步刚离开,许虞芮就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却被一边的人扣住手腕。 “别跑啊,搬。”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搬箱子的事情好不容易结束,许虞芮直接投入眼前的大床,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房间,只感觉粘上了柔软的被褥就完全下不来了。 站在一边的顾晨柯只是呼吸乱了一点儿,看上去并没有累着的样子,看着许虞芮这副模样,倒也觉得好笑。 “一看就是不锻炼的人,真弱。” 没来由被讽了一句,再加上自己累着了还是为了帮她搬东西,许虞芮也亮出自己的爪子。 “毕竟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哪儿比得上你们这些小屁孩,年轻力壮。” 许虞芮很懂他们这个年纪人的想法,明明都还不成熟,被说两句小屁孩还会不高兴。 不过人都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不喜欢被说小,年纪稍微长了几岁又不喜欢被提老。 自己说说没事,被别人提一嘴大概就要急。果然,她这话一说出来,除了听到一声轻轻的气音,倒也没听着她再开口。 许虞芮当下心情还不错,愿意逗她两下,侧躺着,面上略带些慵懒。 “叶念梨呢,你搬过来这么大的事儿,她都不看着些?” “阿梨她,要办展了,这几天都在那盯着。” 不知道为什么,许虞芮总感觉自己能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些落寞,又感叹自己神经太敏感了,总是会想很多。 不过,听到顾晨柯说起的办展,她又想到那份被自己丢进垃圾桶里,昨天又重新被人送进办公室的简历,管这方面的助理告诉她,这是顾氏特意派人送过来的。 许虞芮不想签叶念梨其实不只是因为家庭关系,还有部分原因是她真的不喜欢她的作品。 虽然笔下基本功还算是扎实,可总是看不出画布的实际意义,过于刻板,没有新意,笔下僵硬,更展露不了作画者的内心世界。 当然,在她拒绝之后却又让顾深带着筹码把东西重新发回来—— 许虞芮也稍微歇够了,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看着顾晨柯,就像是看着被宰的冤大头。 恋爱果然是会降智啊。 第14章 许虞芮原本打算走了,目光却停留在了一边被包的厚实的画框上。 这不是她拿上来的,方才混在那一堆里面,而她只顾着搬箱子,也没有在意,如今倒还有些好奇。 “你这画是谁的?也是叶念梨的?” 顾晨柯顺着她指着的方向往那边看过去,是自己带来的唯一的那幅画,摇了摇脑袋。 “不是,是我早些年买的,虽然是没怎么看过的画家,但是我很喜欢。” 第23章 看她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顾晨柯往那边走了几步,手碰上了画框外边的包装纸。 “想看看吗?” 许虞芮点了点头,帮着她开始拆画,可刚露出点边边角就停住了手,愣愣地看着整幅画展现在她眼前。 顾晨柯的手刚垂下来,就被许虞芮拽住了袖口,面上带着疑惑,却只见她用从来没见过的急切语气开口:“这副画,能卖给我吗?” 许虞芮的力气稍微有些用大了,袖口勒着手腕有些疼,顾晨柯皱着眉头掰开她的手指,又把画挡在身后。 “不卖,我说过,我很喜欢它的。” 许虞芮没想到自己找了那么久的画就在顾晨柯手里,可是她看样子好像也不会放手。 顾晨柯也比较奇怪她的反应,就算是喜欢这幅画,也不至于拽着她不肯松手。 “你以前也看过这副画吗?” 至于许虞芮为什么会这样,顾晨柯觉得除了这个,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许虞芮好像也已经缓过来了,面上却还带着淡淡的郁色,勉强地弯起唇,笑了笑,说道: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这副画是我一个朋友画的,所以,我有些激动。” 这就是她找了很久的东西,甚至让她不惜留在南市——骆可送她的第一副画,虽然看上去甚至有些稚气,不同的意象的处理也不是最好,但她还是很喜欢。 可之后这副画之后却被骆可挂出去卖掉了,许虞芮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那时候小姑娘也只是抱着她撒娇,说只是让更多的人看到了而已,说她这个画家都还在呢,一幅两幅画为什么那么看重。 许虞芮知道她那时候是为了筹钱,可她不仅仅气她瞒着自己卖画,更气她不和自己说明白原因,只想着自己一个人去处理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场冷战持续了很久,直到骆可要出国一段时间,她去机场送别…… 那场意外之后,许虞芮连着做了大半年的噩梦。她一直在想,如果不是自己冷淡的态度,她或许会撒娇求着自己让她留下来,而不是乖乖听话地出去了。 如果不是自己,她就不会死。 顾晨柯只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既然是朋友画的,那喜欢她的画风再让她画一幅就是了,怎么像是要和自己抢东西一样。 可看到许虞芮一副陷入回忆,心思沉沉的模样,到底还是闭了嘴。 许虞芮微微抬起脑袋,大概猜到她想的是什么,虽然不想提及,但还是稍稍解释了一下: “我朋友,已经去世了。” 顾晨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手指微蜷了蜷,想张口安慰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 “抱歉。” “没事。”许虞芮像是恢复好了情绪,笑容也比之前更明媚了许多,看着顾晨柯:“所以,想卖我一个人情吗?” 顾晨柯摇了摇头,想到得到这幅画的契机,还是坚持原来的说法。 “虽然很抱歉,但我和它很有缘,我也很喜欢它,不会卖给你的。” “好吧。” 这件事看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许虞芮舔了舔唇,准备按照原计划走出房门,最后却被叫住了。 “不过之后一段时间,画都会放在这里,如果你想的话,随时可以来看看。” 毕竟现在她们等于是住一块的,就算是之后搬出去了,也会有其他的机会。 许虞芮转过了身子,笑着轻声应了一句好,眸中却含着莫名的深色,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等许虞芮再次回到工作室,桌上堆了不少的文件,包括顾深让人送来的叶念梨的简历。 她这个人懒懒散散的,不经常来工作室,所以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积累不少待处理工作,不过这些还都是经过助理筛选过只留下来让她看的。 从前许虞芮还没觉得助理有多么重的工作,毕竟这个工作室当时只是她和骆可两个人瞎玩玩出来的,原本并没有上多少心,前期也没有什么东西要处理,之后发展的也越来越好,吸引了不少职业经纪人和慕名而来的画家。 可就是因为分了工,许虞芮并不清楚基层的处理工作,直到上一任那个小姑娘离职前甩给她一份记录,控诉她这个黑心老板压榨员工,看了记录她才意识到,小姑娘好像并没有骂错。 之后,她又招了三个助理,还给他们的薪资翻了五倍,几个都乐乐呵呵地帮她干事。 其实如果之前那个小助理在发现问题的时候就把它提出来,许虞芮一定是会积极解决的,哪想到年纪那样小的一个小姑娘,那么能吃苦,受累什么的全都自己扛着。 她离职的时候许虞芮还积极挽留过,甚至开出了比五倍薪酬更高的工资,可小姑娘毅然决然地递交了辞呈,势不与黑心资本做劳工,许虞芮无奈,只能给她补了这些年“少开给她的工资”,放她出去了。 只是这些年,工作室越开越大,各个部门也都分了出来,每天要管的事情越来越多。其实如果许虞芮想的话,两年前就已经可以筹备ipo了,融资上市之后,其他方面找个职业经理人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可能还是执念,她并没有这样。 两小时后,许虞芮终于看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份简历,手撑着脑袋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不准备亲自签下,打算待会儿开个会,看看有谁要就交到谁的手上去吧。 第24章 虽然顾深的面子她可以不给,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最好还是不要和她树敌。毕竟那边给出的条件已经说了,所有经费相关顾氏全包,而分红也让利两成。 反正也没强求她亲自带,到最后亏了她们自负,赚了自己还赚的更多,何乐不为? 不过,出乎许虞芮的预料,会议讨论结束之后,居然没有人主动想接她,可能是大家都收到了这份简历曾经被她退回去过的消息,再加上对方的要求是不能过度商业包装,在场的很多人基本手底下都有人了,如果真的签下她,资源倾斜惹人非议不说,最后要是帮不到自己赚钱岂不是亏大发了。 当然,在场还是有那种手底下没有签人的,不过那些人基本都是新入行的经纪人,手底下本来就没什么渠道,一听到叶念梨的来头和背后的顾氏,倒也嫌麻烦怕伺候不好这个大小姐。 再者说,他们不想签,还有一部分许虞芮的成分在。 毕竟做这一行的总得知道点舆论前沿信息。虽然外边的人不知道他们家老板是上京许家的小小姐,是刚搬来那个叶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但是他们总知道啊。 现在许虞芮虽然把这份简历放在明面上来谈,可也没人想去犯那个怵。 在虞可工作久了的人都把这里看成是自己家里,万一把她给签下了,和其他人包括老板关系疏远了,那也大概率待不下去了。 许虞芮原本以为背带顾氏关系链,会有很多人挣着抢着要她,毕竟预发展前景还不错,又能和巨佬搭上关系,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最后,许虞芮一个一个问过去,看到所有人都摇摇头,最后只能折中一下,拉了个入职挺久手上花甲合同刚到期的人,把叶念梨挂在她的名下,至于其他事情,干脆由她来做算了。 要说她为什么还要整挂名这一出,毕竟经纪人和手下的画家肯定是要见面的,而她和叶念梨如果依照这个关系见面,场面有多尴尬许虞芮已经可以想见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到傍晚了,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下班了,许虞芮想了想办公桌上还堆着的一大叠文件,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留下,处理完了再走,毕竟她可不想明天又来这边一趟。 等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那些东西终于弄得差不多了,临到末尾,许虞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拿上自己的外套,穿戴整齐了才走出这幢大厦。 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又转凉了 ,一件厚重的大衣裹在身上还觉得有些冷,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秋季早晚温差大的缘故。 许虞芮开车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等到了叶家,房内只留了客厅那边的小灯,整个厅室又极其大,显得昏昏暗暗的。 叶念梨应当还没回来,叶儒也是,除了早上和在大厅里和顾晨柯一起见了他一面,就又没在家里了。佣人们到点要么都去睡了,要么也回家了,整个大厅安安静静的。 许虞芮走进去的时候还当大厅已经没有人了,结果远远的,却看见沙发那边一团隆起。走进了些,才发现是才搬过来的顾晨柯,人窝在沙发里,看上去已经睡熟了。 许虞芮站在原地十几秒,最后还是上楼,拿了一条小毯子给她盖上,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毕竟最近有些凉,就连回家的路上,她都打了好几个喷嚏。 第15章 许虞芮之前听顾晨柯提起过,叶念梨最近在准备画展,本着良好的职业道德,她还是让李玉稍稍关注了些,顺便让她问问有没有什么是需要他们这边跟进提供的。 李玉就是许虞芮挑出来指给叶念梨的经纪人,已经三十五岁了,手里上一个画家也是和叶念梨年纪差不多的。 对于被分到这种人人都不要的差事,她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忿的,只是老板说了之后分成的话能给她多分一成,日常除了琐事其他的也不需要她管,才稍稍舒服了会儿。 不过,昨天对接沟通的时候,李玉可是受了好一会儿大小姐脾气。明明是硬塞进来的人,对自己简直可以说是爱搭不理的,只是后来真到了签合同的时候,又爽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也许她只是因为没有预期地被x签上在耍小性子,如今又知道没有挣扎的余地,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愿意放手。李玉觉得就这点来说她还是和自己当下情况很符合的。 若不是手里现在只有这一个画家的代理权,她真是想直接把她丢到最后边,让她自生自灭去。 不过对于自家老板为什么不愿意亲自签下叶念梨她还是有些许不理解的,毕竟如今的情况基本算下来可以说成是作为老板的许虞芮干着她的事儿,而她则只需要做好整理汇报工作和拿钱这两件事就行了。 这种“傀儡”要是做多了,李玉真怕哪天因为业务能力真的不行了把她给开了。 而许虞芮问到的这场画展,她昨天也了解过了,只不过这场画展的准备是在签约之前,还是以公益目的开放的。也就是说,画展中被人看上的画作并不会以她们代理的形式售卖出去,即使售卖出去了,所得也只会捐赠给社会公益机构。 这应当是这个大小姐想在上京迅速造势做出的手段,毕竟背靠叶氏顾氏,钱是一定都不会缺的。 而且如今有关她画展的宣传全天在规划时间出现在本市最大的商业广场一楼展览大荧幕上,要知道,那个位置的广告费可是刻刻万金的,顾氏也真是舍得给。 第25章 不过这样一来,这次展览虞可也不需要出什么气力,只等之后的包装准备工作还有代理画作出售,总体也算是一件好事。 李玉稍微和许虞芮说明了一些自己已经知道了的情况,汇报完工作,招呼一声便也挂断了通话。这边,许虞芮刚按灭屏幕,就听到外边好像有些杂乱,像有吵架的声音。 再过两天应该就是开展的时间了,不过因为顾深的介入,很多事情的准备工作也都已经做好了,叶念梨也连轴转忙了好几天了,今天也就歇在了家里。 如果没听错的话,争吵中有个人的声音应当就是叶念梨的。 许虞芮把会客厅的门稍稍打开了一条缝,外边的声音瞬间就变得清晰和具有穿透性起来。 不出所料,外面闹哄哄的,有佣人们的声音,但更明显的是其他两个人的。 其中,声音的一方对象许虞芮很熟悉,像是在指挥着佣人赶人,而另一方,是她不认识的人。 不过,按照叶念梨不论在哪个人面前都温温和和不露獠牙的模样,她又怎么会和别人吵起来? 听着,还是个男人的声音。 许虞芮的确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稍微听了两声基本听不出来有什么文字意义,便也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只不过,如果从会客厅出去回到房间,一定会经过那两人吵架的区域。 虽然许虞芮并不在意那俩人怎么看她这个突然之间就晃过去的人,但到底还是有些尴尬,而房门之后就是呆的舒舒服服的会客厅,她在这等到他们吵完架再走难道不行吗。 这样想着,她又重新窝了回去,可刚放松一秒,便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起身子,预感不好,下一秒,她就眼瞧着门把手往下按了一些,下意识地直接钻进了沙发与墙壁靠近的夹缝里。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才意识到那在外边吵架的两个人好像都进来了,看了看自己艰难蜷缩的模样,突然就觉得好笑起来。 怎么感觉和做贼一样。 既然都到房间里来了,那这俩人看样子还要讲不少时间的悄悄话,许虞芮本想老老实实地站出来好结束这种尴尬的境地,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犹豫之间,那两人便开口了。 “你也是能耐了啊,山鸡飞上天成凤凰了?” 许虞芮听着男人的声音有些低,话语中多是戏谑,又总透露出和叶念梨一早便相识的关系。 在她的印象里,叶念梨一直都是那种对周身没有敌意的人从来平平淡淡,不起波澜的那类人,可这陌生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许虞芮居然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压抑着的愤怒。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许虞芮侧耳听着,首先却听到了两声不怀好意的笑。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怎么,钱花完了,不能再来要点?” 要钱?这两人什么关系,这家伙不会是被讹上了吧。 叶念梨并没有急着回他,那男人见状,像是预料到了叶念梨什么都不会说,转而话里带上了淡淡的讥讽,又添补了一句:“你别忘了,我这里可是……” 话像是讲到了重点,可这样的想法只在许虞芮脑中稍稍一转圜,当她刚准备仔细听,便发觉这男人已经不打算说了,换上的是叶念梨比起平常要冷上了八度的声音。 “你上次不是说是最后一次吗,何晏,不要尝试惹怒我,不然,我有太多办法让你再也张不开嘴。” 何晏,这名字当真是没听过。 叶念梨的这句话很容易让人听出之中的狠厉,许虞芮细眯起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小看了这个之比她小半岁的妹妹。 “你也别忘了,事到如今,你也同样择不干净你自己。”此刻的叶念梨已经没有了最初那种压抑怒火的感觉了,反倒是让人觉得她有些想孤注一掷。 不过,当叶念梨放出这段狠话之后,何晏却还是如同方才一样,略带嘲意地笑着说:“那你大可试试,每次我来找你们的时候都会提前设定好预定时间了的邮件,如果我消失不见了,那么,我知道的东西会送向哪里,叶大小姐应当会清楚吧?” 警告之后,何晏又开始当起和事佬。 “不过,听说叶大小姐都要订婚了,联姻对象还是更加有钱有势的人,肯定不会在乎赏给我的这点小钱吧。叶家如今家大业大,咱们到底是和平共处还是鱼死网破呢,当然您说了算。” “反正我贱命一条,能拖得下你们,倒也算值了。” 许虞芮听不懂这两人的争端,可还是能明白男人手里有能威胁叶念梨,或者说能威胁到叶儒的事情,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 何晏的笑很猖狂,许久,许虞芮才听到叶念梨松缓下来的语气。 “行,但这必须是最后一次。” 话毕,何晏很爽快的答应了,只是他上次也是如此爽快的。 许虞芮听着走珠笔划写在支票上发出的沙沙的声音,此刻的会客室变得莫名的宁静。在一声撕开纸条的声音传出之后,她听见男人可算是得逞的笑,末了还补了两句。 “叶大小姐,我们可真是有缘啊,要知道,我这条腿在被人打折之后,真没想到你还能成为我的摇钱树呢。” 在许虞芮看不见的地方,叶念梨指节捏的发白,从牙缝中逼出一句话。 “只是被打断了腿,你还真是好运。” 第26章 “嘁,话不能这么说,再怎么说,我们都还曾是露水夫妻嘛。” 何晏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许虞芮便愣在原地,她实在没想到两人还有这层关系在,可马上,叶念梨的反应比她还剧烈。 “闭嘴,你再在我面前提这件事试试?” 就算是看不见,许虞芮还是能感受出她话语中掩不住的怒气,忍不住皱起眉。 何晏听到这话果然乖乖地闭了嘴,反正钱拿到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会客室的门开了,又关上,可许虞芮没有站出来,因为她只听见一个走出去的脚步声。 她的腿有些麻了,正祈祷着另一个人也能快走,可下一秒,却听见一道阴冷无比的声音。 “我迟早会杀|了你。” 第16章 许虞芮再等了一阵,叶念梨终于从会客厅里离开了,她也总算是找到机会,偷偷摸摸溜了出来,大厅里空荡荡的,原本还在这里活动的那些佣人不知是被遣散了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全都不见了。 也对,毕竟方才这里有那样哄闹的境况,再根据她躲在沙发头面听到的那些话,这事儿要是被他们听见了,七嘴八舌地传开来,可有的闹。 只是,至今想起那留在耳边的最后一句话,她仍心有余悸。 人人都知道面露凶相的野兽不能接触,可它要是装成温顺的绵羊呢。 不过大厅里的人全部不见了也好,许虞芮踱步到大门边,佯装刚回来的样子,拉开门,又关上,发出两声沉闷的响。 她平日里要么一整天都呆在宅子里,要么从一大早就会出去,而今天是和李玉约好了要开一个线上会议,她才窝在了那个小客厅。许虞芮想,如果叶念梨知道自己还在宅子里,应当就会把那个男人拖到外边去说话,而不是钻进会客厅了。 只是,那个男人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手中握着的把柄又是什么? 想要找到他并不难,可从他嘴里把实话撬出来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于他而言,叶家就是一颗经久不衰的摇钱树,只要他手里有这个筹码,便一辈子玩乐不愁。对比之下,把消息直接卖给她并算不得一件好生意,此后甚至要。 当然,硬撬也是一种办法,只是……她可爱惜自己的羽毛。 许虞芮靠在床头想着,又开始好奇叶儒下一步的动向。 离开南市之前,她就发现叶儒已经开始刻意打压叶曼青创立的“新叶”,也让人盯着看,准备先他一步收购了。 叶曼青,上次到老宅闹事那人的女儿,许虞芮愿意的话也可以叫一声表姐。 前两天,负责人告诉她,收购合同已经签订好了。而她也没打算雇佣职业经理人,反倒是让叶曼青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叶曼青自己可能也没想到,除了一步一步压着她的叶儒,居然还有另一头狼盯上了自家的产业,不过出于他们对叶儒的憎恶,同等情况下能把公司转让给别人就不会给他,更何况,许虞芮给出的筹码也并不低。 再说了,能在这时候跳出来和叶儒抢东西的人就算和他无仇无怨,也不会是商场上的朋友。这样的结果,他们自然喜闻乐见。 许虞芮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近似于趁火打劫,但她现在所有的东西的确不能拿来和叶儒硬碰硬,不私下里恶心他几回怎么够本? 叶儒原本打算压价收购,可没想到最后杀出个程咬金。 不过他倒也稍稍查了查收购方的背景资料,是个刚注册的空壳公司,查不到任何背景,也查不到资金来源。 许虞芮原本就想收个小公司,只是这时候叶曼青撞上了枪口,倒也顺水推舟。 大企业的搬迁是比较困难的,叶氏只是把总部转移到了上京,南市还留了很大一部分的工程、基业和人脉,那些东西叶儒基本都交付给找的职业经理人代理。 许虞芮这些年让人从小股东手里陆陆续续收了些散股,到现在林林总总拿了叶氏快百分之八的股份了,虽然不多,但也逐渐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往下走。 “新叶”的董事会大洗牌,但员工除了自己辞职还有许虞芮主动雇佣过来的,就连原本在公司里任职的那些叶家的很多人,她都还留着。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许虞芮嫌麻烦,想让他们帮自己干事儿。 为此,她还特地和叶曼青见了一面,承诺未来会给她叶氏十个点的股权,还把叶家的老宅还给了他们。 这个条件很诱人,可叶曼青当时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初见的这位“表妹”能允准发生前半句提到的事情。 可现实还是让她不得不低头,虽然这条路难走,但她也没得选。 更何况,许虞芮说了那句话:“只有我能也只有我会去扳倒他,如果我都失败了,你们就更找不到人了。” 他们这一支记恨叶儒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先前从主家被驱逐出来过,其他分支经历那场大变故之后也是装聋作哑,握着叶儒给的叶氏那点点的股份安然过着日子。更何况叶儒名下很多叶家从前的产业,也都是他连偷带骗夺过来的。往商场上来说,这点手段并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但是因为这点而记恨他,倒也有理可依。 就这样,“新叶”拿着她投入的资金继续研发科技化产业,更是打算暗地里拿着老叶家的名声,进一步蚕食叶氏还在南市的商业版图。 今天是顾晨柯去顾氏总部上班的第一天,她回来的还算早,正巧凑上许虞芮要出门的时候。许虞芮一见着她,就像是见着了行走的冤大头,眼瞅着她一副丧气模样,联想到叶念梨不浮于表面的狠厉,下意识抬眸问了一句: 第27章 “怎么了?公司呆不惯?” 顾晨柯可能也没想到许虞芮会主动搭话,目光放到她身上两秒,随后又垂了下去,盯着地面。 “他们,都不让我做什么。” 许虞芮听了这话,倒还觉得这家伙挺可爱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两分。 “那你今天干了什么?” 顾晨柯抬起脑袋,像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到最后,却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了下去,只是闷闷地说: “他们就开了台电脑让我坐在那,说无聊的话打游戏都行。” “噗嗤——” 许虞芮没忍住笑了出来,下意识想摸摸她的脑袋,可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手臂已经抬起来了,有些突兀,只能帮她捋了捋微微发皱的袖口。 “你笑什么!” 原本还低着头的顾晨柯耳根子突然红了起来,如果不是许虞芮主动问起,这种事儿她根本不会和她说,哪想得到这人知道了还笑她。 许虞芮看着她气急的模样,笑得更欢了,不过顾及到双晶亮眸子中愈发加深的怒气,倒也及时止住了笑。 “我笑你这家伙,明目张胆地让你摸鱼,你还不肯了。” 顾晨柯哪儿会不知道许虞芮的意思,不过她也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明明他们都很忙,可是我提起需不需要帮些什么的时候,他们都让我坐着,也没几个人主动找过我,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 许虞芮在心里感叹这家伙真是不懂得一点点人情世故,顾深把她丢进财务部门,上任便是经理,不就等于明摆着告诉别人这是下放皇女吗? 她要是只问有没有事情做,那别人肯定当她实际上并不想做,做坏了也是自己背锅,谁又敢把手头上的东西分给她。 反正大家都把她当成丢下来混个经验,之后推上去当总监的人了,那些主管心里都是门清的,忙起来大家都着不了凳子,自然也没什么人主动去理她。 让她想想……如果此情此景,把顾晨柯换成顾深,会发生什么? 依照那个家伙谨慎又死板的样子,首先,年度报表都喊人搬过来了吧。 见眼前这小孩还是不懂,许虞芮只能摇了摇头,毫无耐烦地掰开了慢慢解释给她听:“你得知道,你现在过去不是为了和他们打成一片的,她们手里那些事情也不用你去担心,你只要学会,并且学好做一个管理者就行了。” 许虞芮背靠着墙,慢慢抱起胳膊,目光撒在地上,不像是方才一样一直盯着顾晨柯。 “财务这方面的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虽然你不是学这个方向的,不过有顾深做最后的决断,帮你兜着底,你又怕什么?把你放到这儿来,最后肯定是要推你上去的,像这样的家族产业,财务肯定是要放在信任的人手里。你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把心从计划实施者转移到监管者上。” “当然,你如果实在没有这个能力,顾深也不会把这块金子强留在你手上。” 等她再抬眸看着顾晨柯,却发现这家伙皱着眉头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你认识我姐?” 许虞芮舔了舔唇,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啊。 只不过,埋怨归埋怨,她还是模棱两可地应了两声。 “嗯哼,世家里我们这辈的,应该没人不知道顾深吧?” 更何况,如果真要说认识的话,她前几天还近距离和顾深说了好几句话呢。 不知道为什么,许虞芮提到顾深之后,顾晨柯脸色看起来更差了,过了好久,她甚至以为这人根本不想搭理她,想越过她往外走,却听见她略显失落的声音。 “我还是什么都比不上她。” 许虞芮挑了挑眉,从没想过她还有这层心在,适当安慰了两句。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毕竟和她还差了几岁呢,就连我都知道的东西你都有很多不知道的,何况是顾深。不过现在不就正在给你锻炼的机会吗?做好点给别人看,证明你也不差。” 她说了这么一大段,顾晨柯却只听到了那一句中间那句,面上更沮丧了。 “我看你天天不是窝在家里就是出去玩,为什么还是懂很多啊?” 许虞芮难得好脾气一次,都想抽她一嘴巴子。 就会歪重点是吧? 第17章 许虞芮深呼吸了两下才平下心来,她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刚入社会的小屁孩的话,一边骂着她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纯粹是因为傻。 这样一想,许虞芮倒也不那么生气了,连带着看向顾晨柯的目光都带上了怜悯。 她的理智告诉她别去趟这趟混水,可最后还是没忍住隐晦地问了一嘴:“你和叶念梨……你俩感情还好吗?” 顾晨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就转了话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眸中却瞬间换上了戒备。 “我们好得很,月底就要订婚了,你想干嘛?” 许虞芮看她用那种像是看坏人的目光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就是白担心了。 这家伙明显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类人,正因为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萦绕在胸腔中不知道如何说出口的建议瞬间消散了,只希望她自求多福。 顾晨柯对许虞芮的印象一直都在改变着。 第一眼见着她,只注意到了她和阿梨之间针锋相对的关系,自然连人带行为都有所不满。 第28章 可之后,亲眼见着叶儒的掌掴,见着她眸中震惊转成讥讽和隐忍,顾晨柯才发现原来人前冷漠却牙尖嘴利的许虞芮也不过是个缺爱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针对享受着不同待遇的叶念梨。 于是乎,顾晨柯把对她的不满诸如转移到了叶儒身上。她不清楚叶念梨是不是真的想接纳这个姐姐,但这些天里,她和许虞芮即使算不上朋友,也时常能说上一两句话。 可这些,都是建立在两方和睦的基础上的。如果许虞芮真的在她这边挑拨离间的话,那么她是一定会砍断两人之间的联系的。 许虞芮看着眼前这个傻子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的模样,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若是自己此刻说出实话来,她应当也不会信的。 “行吧,祝你,生机盎然。” 说完这句话,许虞芮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顾晨柯一个人愣在原地,像是在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哪儿有祝人生机盎然的啊!” 要说许虞芮为什么大晚上还会跑出来,主要是还是因为那个大怨种周沐筠。 上次让她白白耗了那样长的时间还担惊受怕不说,现在又因为一些避无可避的事情又把她给叫出去。 也不知道周家人都抽了哪儿门子风,临到当下突然就想着给周沐筠找结婚对象,甚至于因为她说过完全接受不了男人,给她找的个个都是漂亮姑娘。 许虞芮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甚至还想打趣她,实在不行就从了算了,找个看得对眼的人结婚,总比干等着铁树开花要好得多。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毕竟任谁知道喜欢了那样久的人一朝爱上了别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只是等许虞芮赶到周沐筠发的地址,找到预定好的那一桌之后,却只见到她和那人居然相谈甚欢的场景。 ??? 所以把她喊来的目的是什么?不是说好姐妹齐心,装成情侣,吓跑相亲对象吗? 怎么一会儿功夫,她就不声不响地投敌了。 许虞芮走近了些,只是莫名地觉得坐在周沐筠对面的那人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 在那人逐渐偏移的目光中,许虞芮从门前走到她们这桌,最后从背后拍了拍周沐筠的肩膀,而她则是因为撇开脑袋,更是撞上了这个动作。 “阿芮,你来啦……” 许虞芮注意着她面上因见到自己而更添一份的笑意而松展了眉头,倒也没了想着找她算账的心思,只是指了指对面闲庭饮茶的人,语气中带着些调笑意味。 “不准备给我介绍介绍?” 没想到还不等周沐筠开口,对面那人便先一步出了声。 “许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几日,就已经全然不记得我了。” 闻言,许虞芮的面上带上了些不解,周沐筠拽了拽她的袖子,声音稍稍有些小。 “那天晚上……” 也没有多余的字句,可就是因为这短短的四个字,却让许虞芮蓦然间想起那日在酒店套房里见过的浓妆性感的女人,同时眸中也映着浓浓的震惊。 “你……” 眼前穿着恬淡温柔,妆容大方精致的女人和那天晚上见到的眉眼间带着明显攻击性随性不羁的女人居然是同一个人? 许虞芮还没缓过神,周沐筠已经给她让了一个位置出来,拉着她的手,示意着她坐下,还不忘和她说明一些东西。 “来这之前,我妈只给我看了照片。阿芮,我原本想早一步在这等你,可鹿小姐也比原定时间更早到了,她认得出我,还和我说了说那天晚上到底犯了什么蠢事……” 周沐筠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可以算是忽略不计了。 那天早晨,她醉酒醒了之后意识有些不是很清醒,只记得自己因为秦玖的事很难过,去了最常去的一家酒吧喝酒,之后还拽走了一个人,最后却是在一间陌生房间里醒来的。 要不是看到一边躺着的是穿的严严实实的许虞芮,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和谁酒后乱了性。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想和任何人倾诉的心思,见人便想躲,自然早早地就溜走了。 之后许虞芮也没有再找机会和她说起这件事,所以今天见到鹿清涵,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那晚羞于启齿的经历。 好在这人并不介意自己先前无礼的举动,反而还出声宽慰,只说那时她正巧找不到机会脱身,自己那一拽,反倒是帮了她的忙。 一来一回,许虞芮也清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看了一眼鹿清涵,随后便一动不动地盯着周沐筠。 “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啊……” 听周沐筠之前在电话里说,这次相亲是她母亲那边安排的,据说对方是个温柔小意的江南女子。可就从那晚许虞芮对鹿清涵的第一印象来说,这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不过这人也是会装,如今包装出来的模样倒和介绍时候并无太大差别。 许虞芮原本还觉得周沐筠会第一时间反驳,毕竟她一定能知晓自己若是这样说便是打趣着想要做红娘的心思,只是这回却欢快地应了下来。 “可不是嘛,我们还都是被逼着来相亲的,家里那些老头老太太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好好的,为什么就非得逼着我们结婚啊。” 第29章 许虞芮难得见到她带上激动的神色,又想到能让她这样波动的原因,还是多分了鹿清涵几分侧目。 “所以呢?” 许虞芮刚吐出三个字,便止住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周沐筠,又看到她不知所措地巴眨巴眨眼睛。 “你们在这里聊得开心,是不是忘了今天来这儿到底是什么目的了?” 这话刚说完,许虞芮就见着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周沐筠瞬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得彻彻底底。 只是这时,坐在对面许久不曾说话的鹿清涵突然又开了口。 “小沐,你说,既然我们两个都不想那么早被逼着订婚,不如我们俩先凑一块儿,糊弄完那些人,等之后找到真正想结婚的对象再分开。” 鹿清涵抛出的饵看上去很诱人,只是此刻根本算不上是好的时机。 许虞芮心下这样想着,不出意料,尽管被戳到痛点的周沐筠很丧,但得知鹿清涵想法之后却毅然决然地回绝了。 “不,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和其他人订婚的。” 她说出口的话很是坚定,可细听却能听出藏在话里的落寞。 鹿清涵不是许虞芮,就算她知道周沐筠为什么伤心,也不会像她一样帮周沐筠守着那不切实际的爱情火花,她有自己的目的在,不可能也不会和那人感同身受,出口便是直戳心窝子的话。 “如果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的话,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鹿清涵双手手指交叉合着,胳膊肘撑在桌上,下巴微微倚在上边,面上满是无辜的笑意。 “即便她永远都不会回应你,你也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这场“相亲”不知什么时候彻底结束的,许虞芮只记得自己瞪了一眼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她才识趣地闭上了嘴,可眼前本就沉闷非常的周沐筠如今则变得更加失落起来。 临了,鹿清涵还从怀里拿了一张便签纸和签字笔出来,唰唰地便写好了一串号码,即使周沐筠不说话,还是强行塞进了她的口袋里,侧身告诉她,如果回心转意了,打这个电话就可以了。 许虞芮陪着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十几分钟,看着那双眼睛从乌黑明亮到泛起红血丝,看着她忍不住刻意瞥向窗外街道的目光。 “沐筠?还好吗?” 许虞芮问出口的瞬间,她看到眼前人突然站起身,仰头吸了吸鼻子,强行压住眼眶里要溢出的泪水,最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第18章 日子一天天逼近月底,马上就快要到那俩人订婚的日子了。 最近,许虞芮眼见着顾晨柯精气神都好了许多,当然,这之中也应当也有工作顺遂的缘故。 自她第一天丧气地从公司回来之后,都没听她提起过在部门里不如意的地方,反倒是听说她带着自己的小组谈下了个大单子。 即使之中可能沾了顾氏不少光,但归根结底还是她的功劳。 若许虞芮没听到在小会客厅里叶念梨和那个男人的对话,她倒还真觉得这人如今称得上一声爱情事业双丰收。 当然,也因为那些话,许虞芮也开始注意叶念梨的动向,甚至开始往前查她都做了哪些自己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可这女人实在是藏得太深了,一两个星期过去了,她连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捞到。 许虞芮刚想顺势歇一歇,觉得有些事情顺其自然要好得多,却突然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只是刚听到这个消息的她,脸色有些晦暗莫名。 许虞芮实在是没想到叶念梨会私下里披上几层马甲去问律师有关于个人遗嘱的事情。这个问还不是简单地提一句嘴,而是要去弄清楚好几种遗嘱的生效范围,包括实行方法。 原本那不切实际的猜测只是在她心中稍微转了转念头,可没想到事实呈现出来的确是这个样子。 她实在是都有些可怜叶儒这个老家伙,明明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这个被放养在外边的女儿要算计他,而那个享受着他难得父爱长大的孩子,也可能想着算计他。 这让许虞芮不禁想知道叶念梨到底清不清楚叶儒如今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按照叶儒的反应来说,她应当是不知道的。可如果不知道,好好地去问这种事…… 许虞芮知道自己越想越歪,只是觉得这情况对自己来说好像也不算坏,她也乐得接受。 而且同时,她还查到了何晏如今居住的地址。 说是居住,其实倒也算得上是变相的囚|禁。 没想到只是不到两个星期的功夫,那在会客厅里气势昂昂的男人就被叶念梨抓起来,关到郊区的一间仓库里去了。 按照何晏之前的说法,如果他突然不见,便会有预定好的邮件把他手上的那些有关叶念梨的“把柄”交出去,这个男人心思很重,在这种情况下叶念梨为何蓦然把他给绑起来,许虞芮还不得而知。 不过,可能也正因为何晏说了这句话,那笔说是要给他的钱打到账上之后,倒是让他过了好几日的潇洒日子,如果许虞芮没有让人盯梢,她也不曾想过那远远看着还有些斯文气的男人能有这样重的毒瘾和赌瘾。 机缘巧合下,有探头察觉到了叶念梨名下的固定资产变动,那些人居然在许虞芮眼皮子底下把何晏掉了个包。 第30章 许虞芮还是在事发之后两天才得到的消息。 对于叶念梨和何晏的关系,是许虞芮最为好奇的。有关两人的曾经,许虞芮也让人查了查。虽然之中有刻意掩盖过的痕迹,但多多少少还能从后头挖出些零零散散的信息来。 而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曾经”,才让许虞芮对这段关系更为讶异。 叶念梨和何晏在刚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段短暂的恋情。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虞芮有一瞬间居然在思考消息的真实性。毕竟按照叶念梨和她的几次照面中显现出来的性格,根本不像是会看得上何晏的人。 因为何晏的那句话,她思考过很多种可能,唯一规避掉了正当恋情这一种。 可是这些事实都好巧不巧地发生了。 何晏属于那种“走出大山的孩子”,是他那个村子里三十年才出的头一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 他和叶念梨两人是在社团里认识的,正巧那时就是叶氏经受最大危机,不能断了资金链的时候。 当时叶氏最大的资金链来源便远自上京的韶华科技,也就是许家的产业,所以叶儒对她的关注应当比起之前和现在要少上许多,或者说对她应当是一种放任自流的处理方式。 应该就是这种不管不顾的态度,才让那两人之间的进展速度如此快。 叶念梨大二那年寒假,她和何晏回到了男方家里,只是在那边住了才三天便回来了。 回来后没多久,周围的人就开始传两人已经分开了的消息,两人也确实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被人见着同时出现过。再过了一段时间,何晏赌博欠了高利贷和沾毒|品的事情突然被爆了出来,有人亲眼见着他被一群二痞子套上麻袋捆到小巷里打了一顿,就是因为遭了这顿打,他的一条腿彻底废了,之后人也被学校开除了。 得到的消息都说他被打是因为欠钱,但这一顺溜的事情看下来,许虞芮却觉得一定和叶念梨有关。 只是,对曾经的恋人下这样的狠手,加之已经从对话中得知的叶念梨对他的态度,很难不让人不去想那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绪转到这儿,许虞芮的眉头不免皱了起来。即使她不喜欢叶念梨,即使她很讨厌那个既算计又爱和她呛声的女人,她还是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而何晏和叶念梨再有联系,便是三个月前…… 许虞芮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看着这条时间线的时候,脑子里空落落的,总觉得这和某些东西能有联系,又完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 不过,如今这个女人把何晏关起来,难不成是真的想和顾晨柯订婚以至之后结婚吗? 那之后如何处理?难不成要让那个“替身”一辈子都披着何晏的身份过日子? 许虞芮想不明白,更无法知晓叶念梨之后的动作。 她还没忘记在小会客厅里听到的最后一句阴寒的话语,在她看来,如今的叶念梨甚至没好过疯子。 而这件事已经全然脱离了她的想象,也与她最初留在叶家的目的看起来毫无干系。 不过不管如何,她也不会让那对父女顺心顺遂。既然如此,她就只能从破坏不久之后的那场订婚入手了—— 只是最初,她对这两人要订婚的事情着实是一点都不想上心的。 桌上的茶都有些放凉了,许虞芮把身子窝在小沙发里,目光有一瞬间的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是顾家小女儿的订婚宴,那必定得办的有声有色。 从敲定了这件事起,两家便开始上上下下地着手准备了。许虞芮无意中瞧见她们选定礼服,也不知她们是从哪儿把隐退了许久的w.r给请了出来,还让人设计了两张急稿,又赶在订婚的前两天把制成的礼服送来上京。 该说不说,平日里人看起来虽然都不大顺眼,可那两身礼服一穿,到还真像是一对璧人。只可惜,她是来搞破坏的。 许虞芮静静地瞧着不远处分开坐在化妆台前边的两人,拇指指尖在手机上轻轻敲了好几下。 两家的订婚宴定在晚上,而白天里都忙碌过去了,所以临到晚宴开始前一小时,都没人发现宴会的一位主人公悄然不见了。 而最先意识到这点的,是顾晨柯。 这次订婚宴办在市中心的风寰大酒店一楼,同样也是顾氏下的子产业,而参加这场宴会的来宾和工作人员都能领到在21-25层可供休憩的房间,宴会的两位主人公自然也是如此。 临近下午两点的时间,两人的妆容服饰都已经试的差不多了,在脸上身上四处摆弄的手此刻也终于停了下来。 加诸在顾晨柯身上的禁锢总算是解了开来,她迫不及待地转身想看看心爱人的样子,满心满眼都是惊艳,可才想搭话,那放在梳妆台上许久不曾有声响的手机却蓦然间亮了。 闪在主界面的是接入电话的标识,顾晨柯下意识就瞥了过去,手机屏幕却在她还没看清楚上边联系人的时候被摁灭了。 那个动作很急,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见到叶念梨有些怪异,脸色也有些白的模样,顾晨柯也微微蹙起眉,面上带着些关切。 “怎么了?” 上次见到她这副表情,还是在学校里有些人不知死活地缠着她那会儿,这次…… 还不等顾晨柯细想,叶念梨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用手势给她打了一个示意,意思就是她要去外边接电话。 第31章 顾晨柯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没过两秒时间,俏丽的人影便已然不见了。 她并没有什么偷听墙角的兴趣,也不知道叶念梨到哪儿了,把化妆室里的人全部打发走了之后,便倚在一边的小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眼皮子也耷拉了下来。 等顾晨柯再醒过来,已经是三点四十了,她的手一直被身体压在沙发边缘缝隙里,过了这样久的时间,很是酸麻。好不容易抽了出来,又从一边搭着的外套里拿出了手机,亮起屏幕,也没看到一条叶念梨发来的消息。 接下来她又打开好几个群聊,问那些人两点之后有没有见到过阿梨,全都一无所获。 顾晨柯下意识以为叶念梨打完电话之后上楼休息去了,毕竟其他的准备和招待动作也不需要她们去做,便打算上楼去找她。 专属电梯直达25层,顾晨柯很快就找到了念在心底的那个房号,只是门铃响过之后却没有半点动静。顾晨柯又摸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只听到机械的忙音。 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慌了。 第19章 不过很快,顾晨柯又镇定下来。 没准阿梨只是在房中睡熟了,没听见手机铃,这家酒店的隔音向来不错,不然也不会成为诸多情侣的首选,而她站在门前,自然是听不见房内的动静的。 她在心里把这段话默念两遍,等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原先披着的外套口袋里就有能打开眼前房门的门卡。 想到这里,顾晨柯又跑了一趟,等重新回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刷卡推门走了进去。 “阿梨?” 偌大的一间套房没开一盏灯,窗边盖着的也是那种厚重的不透光的深色布帘,虽然还是白天,可刚进门的那一会儿,顾晨柯只感觉到寂静的黑。 顾晨柯在进门处稍稍调整了下智控面板,等整个灯光氛围变成暖阳色再朝里走,紧接着晃了许久,都没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甚至连床单都整洁如新。 这种时候不在酒店,联系不上,又会去哪儿了呢?顾晨柯想了又想,原先站在门前的那种压抑情绪又上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套口袋里安静了许久的手机突然响了,顾晨柯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可听到那人喊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她用从未有过的迅速接通了电话,语气中如释重负,甚至带了些欣喜,出口的话也滔滔不绝。 “喂,阿梨,你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 顾晨柯才说到这儿,就被另一道更加冷淡平静的声音给打断了。 “晨柯,我们的订婚……”叶念梨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两人隔着无数座水泥砖瓦,却通过一部手机感受到了空气中同样凝滞的气氛。 “取消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顾晨柯脑中一直绷紧的弦瞬间莫名松懈下来,这像是她一早便预料好的结局,可到了最后关头还是觉得心里还是一阵酸涩涌过。 顾晨柯不是不知道这段关系只是她一厢情愿促就的,可她始终相信,只要肯花时间,总会让阿梨也喜欢上她。 可没想到只是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她便连装都不愿意装下去了。 临到当天来变卦,任谁再好脾气都不会腆着笑脸迎上去,可顾晨柯却再次放低了姿态,就连声音都能听得出是在强颜欢笑。 “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需要帮忙的话你和我说,如果今天赶不过来,我也可以让他们把订婚推后。” 来宾和媒体都已经下榻风寰大酒店,顾晨柯这挂在嘴上的“推后”又岂会是说起来这样简简单单的?这不仅是两个人的订婚,更是两家的联姻,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顾家呢,若是因为联姻对象当天落跑而延迟订婚,免不得要让那么多人看笑话。 可即便顾晨柯知道这其中可能会产生的影响,她还是不肯放手。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好一会儿,顾晨柯还当事有转机,可下一秒,却只听到一声短叹。 “不了,就这样吧。” 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便听见“嘟嘟嘟”的忙音,回拨过去,电话听筒里只往复播着一句——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被缓缓在茶几上,顾晨柯扶着沙发一边坐了进去,胳膊撑在腿上,平日里星星熠熠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 她好久都没有为了什么掉过眼泪了,如今想哭,泪腺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远隔十几公里的一间废弃仓库内,换了一身便装的叶念梨刚按下挂断键便把才握着的手机重重地砸了下去,一瞬间的功夫,碎片四溅,她抬眸,便对上了那一直抱着胳膊肘默然笑着的男人,声音再不如方才那般,像是透了一层冰。 “还不解开?” 何晏看了看她脚腕上被锁住的镣铐,手指穿过钥匙扣的圈环,不以为意地转了起来。 “还真是冷漠呢,叶大小姐,你对你的每一任情人都是这样的吗?” 叶念梨并没有理会他的话,眉心蹙着,看向面前人的眼神简直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再说一遍,解开。” “嗤……” 毫无趣味的女人。 何晏耸了耸肩,认命地去给叶念梨解开脚上的镣铐,毕竟吩咐他做这件事的人只说要干扰那场订婚典礼,又再三叮嘱过不要惹出其他的事儿来。摸爬滚打得久了,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个出手阔绰的大老板,自然要顺着。 第32章 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他想着不久之后会打到他账上的那一大笔钱款,心中窃喜着,就连防备都失了许多,听得那锁扣吧嗒一声,重重的铁制品掉落在地上,刚一抬头,一记横踢就扫过来了,整个身子倒向一边,脑瓜子嗡嗡的,甚至有些耳鸣。 何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这个女人踢了他,从地上爬起来,面上早就不复方才的伪笑,取而代之的则是涨红的脸和太阳穴两边布着的青筋。 “艹,你他|妈的有病啊,你是真以为老子不敢打你是吧?” 说着,他便一脸怒意地朝着叶念梨这边冲,拳头刚挥出去的一瞬间,又被踹了个底朝天。 “就你现在这身板,还想着打我?我看你是连十来岁的小孩子都打不过吧?” 叶念梨的眸中透着淡淡的嘲讽,俯视趴倒在地上消瘦的只剩病色的男人。 她突然忆起两人第一次的见面,男孩也是高高瘦瘦的,只是不和现在看起来一样颓丧,整个人是充满朝气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不一样了呢?叶念梨实在是想不清楚究竟是当年的自己太傻他太会骗,还是时间改变了一切,能让一个曾经眼睛里甚至能看到光的人变得那样的龌龊。 如今想起这些事情,心里除了感叹,还有一阵阵翻涌而过的厌,还犯着恶心。 长期酗酒和吸毒早就让何晏的身子虚空了,他被踢了两脚,听了叶念梨的话也不打算再爬起来了,摸着水泥地面盘腿坐着,摸了一把擦破的胳膊肘,面上温温和和的又带上笑。 “拽什么,还不是老子玩过的女人。”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叶念梨的死穴,没费多少功夫,他的肋骨就被打断了一根,白衣服上也染上斑斑驳驳的红印子,叶念梨踩着他的脖子,眸中看不出半点神色。 “是什么人让你把我绑到这儿来的?” 叶念梨问出这句话倒也不无道理,毕竟只凭着何晏一个人,根本没办法从她安排的那些人手里逃出来,更没办法用着那点破证据又来要挟自己,而到了最后只是想阻挠那场订婚。 不过,她真正想弄清楚的是在何晏背后那人究竟知不知道他手上究竟有什么,知不知道他同她的关系,还是只是发觉她近期小动作,故意把人给弄了出来,有着自己的目的,顺便给她添个堵。 料想这家伙应当也不傻,若真的由他的口告知了第三方,第一个被收拾掉的就该是他,躲她叶家人都来不及,别说再跑到她面前来了。 “没谁啊,我自己跑出来的,你以为你能管的住我?” 何晏只感觉喉间一阵阵的腥甜,只要他一笑,口腔内的血把牙齿表面染成了红粉色,看起来倒还怪吓人的。 叶念梨也没想着能让他吐出实话来,低头看到这人腰间挂着的车钥匙,伸伸手便摘了下来,何晏想抢,可是只能看着叶念梨走远了些。 “让我想想,是许家人?” 他们才搬来上京,虽然是占据了竞争席位不假,可一方面传出要和顾家联姻的消息,另一方面,叶氏实力也不算是弱,如果不是先前有过节,当真犯不着出手为难。如此想来,确实只有许家有最大的嫌疑了。 这话刚问出口,叶念梨便见着何晏的笑顿了一小会儿,心头的猜测随即肯定了一大半。 不过,阻挠她订婚?许家那几个当家人应当没有这些闲情逸致才是,而算来算去,最有可能的还是许虞芮。那家伙成天无所事事地呆在宅子里,表现出一副懒散样子,如今却从她身后挖出了何晏,想阻挠这场订婚。 虽然被暗暗绊了一脚,但这样也好,她本就不是很想订婚,只是那个男人急着和顾家攀亲,根本没问过自己的想法,如今多了这一遭,又牵扯上了何晏,也算是能拿出个像样的借口说给叶儒听。 毕竟那件事自己也只是事后知情,没掺进去半只手脚,要慌也是他先慌。 对于许虞芮做这件事的动机,叶念梨如今还是一知半解,只晓得其中必然有那场“事故”的原因在。 许家人想要把一切调查清楚的心思也是一直是放在明面上的,如果真从何晏口中撬出了什么,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管怎么说,在她拿到叶氏之前,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的确不能让它暴露出来。 身后的男人还在无能地怒骂,叶念梨却已经来到门口停放的那辆摩托前,眸子微敛着,直到把钥匙插进去之前,思绪都没完全收回来。 第20章 叶念梨从那间仓库直接骑到叶家如今搬进的新的别墅区,在佣人们纷纷诧异的目光之下回了自己的卧室,定了个两小时后的闹钟便捡了一套衣服去卧室。 在这座宅子里做工的人虽然换了一拨,与主人家的关系着实没那么深,但八卦的性质可都是少不了的。如今呆在上京,又爱看些娱乐板块新闻的人基本都知道一点两家豪门联姻的事情,更别说这订婚日期了,订婚当天两方中的一方跑回了家,这可不是天大的瓜吗。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料”,既然在这里做工,能赶上吃第一线瓜的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当然,尽管有那么一大部分的人已经开始各拉着几个人偷偷讨论这件事,但也不会缺了给叶儒打小报告的,毕竟这可是件关乎两家的大事儿。 叶念梨早早地就预料好了这一切,不过她倒也不慌,毕竟她可是有正经理由的,只准备洗个澡再眯一会儿,掐准了时间就等着叶儒找回来,再把自己想好的那套说辞一个字不漏地说给他听。 第33章 不过说真的,叶念梨还真不清楚自己如今是不是该谢谢这背后的操盘手,毕竟对于她来说,在这个时候攀上顾家,无非是从一面的挟制转到另一面而已。她只想拿到自己应当拿到的一切,而不是和她母亲一样,被男人的一句爱哄骗到死,从来不去争什么利益。 顾晨柯整理好情绪之后只觉得茫然,她不明白阿梨为什么突然就提出要取消订婚,更是不留一丝余地。是她做错了什么?可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还是同往日一般,虽然不咸不淡,但想来想去也没发生什么事儿。 就这一时半刻的功夫,顾晨柯的思绪却飘得很远,甚至忆起还在南市的时候郁欢劝着她把人先给绑住的事儿。猛然间,她突然记起先前叶念梨接的那一通电话,而奇怪的神色和莫名发生的事情,都是伴着那通电话来的。 在潜意识里,顾晨柯已经认为今天的异样同那通电话肯定脱不了关系。 可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顾晨柯抬腕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几近四点半了,订婚晚宴还有一个半小时正式开始。 顾晨柯忽而又想起手段一向严厉果断的姐姐和万分护短的爸妈,如果在这个关头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不论自己怎样解释,他们心头应当都会插上一根刺,别说再有照面的机会,不针对阿梨,不针对叶家,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要不,她也跑了吧。 这样不负责任却又无可奈何的想法涌上脑海,顾晨柯只觉得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苦涩。人都已经这样无缘由地抛下她走了,自己还想着替她善后。 只是她还能跑到哪里去,到时候家里人问起来,又该如何解释?不愿意了就是不愿意了? 顾晨柯的脑子乱成一片浆糊,熟悉她的人都清楚这场婚事是她一厢情愿求来的,如果拿不出个像样的借口,不说别人,顾深一定会去查。 拿上茶几上放着的手机,顾晨柯神色恹恹地从这间套房里走出来,乘电梯到一楼,大厅里已然聚了不少人,而人群中心便站着她那向来完美的姐姐。 这次订婚邀了不少世家,他们都肯来无非是想蹭顾家一点光,同时这又会是结识未来顾氏当家人的最好机会。毕竟顾深才回国不久,又不喜欢参加宴会和酒会,所以这次顾家二小姐的订婚典礼可是顾深回国之后第一次在大型场合露面。 顾晨柯看着那乌泱泱围着顾深的一群人,只觉得好笑,才一转头,就瞥见二楼悬空小阳台那边的熟悉身影。 许虞芮是拿着许家的请柬来参加的,她倒也不是觉得叶家那俩会不放她进来,只是许家谁也不愿意来,请柬又是顾家发的,不好拂了这个面子,这才有了这个结果。 不过就算是没有这个小插曲,她也是要来盯着的,只是一同伴着她的周沐筠可就没了她这种好心情。她前阵子才在机场见了顾深,又亲耳听着自己喜欢的人说在追她的消息,对顾深原本就不高的好感度如今可以算是掉至冰点了。 爱屋及乌,其他情绪亦是如此,对于要来参加这顾二小姐订婚宴而且又会见到顾深这件事,她是本能地抗拒的,只是碍于表面功夫,不得不来走个过场而已,要不然就不会和许虞芮一起“躲”在这偷着闲喝酒了。 许虞芮一只手撑在护手上向外望着风景,要说风寰选的地界寸土万金可真不为过,虽然建在市中心,却在周围移栽了不少绿植,若不站在高处往外看,当真看不到其他一些坏心情的建筑,给人一种并没有身处喧嚣的错觉。 不同于许虞芮,周沐筠的眼神时不时还是会瞟到还未开场的宴会当中去,看着那群人恨不得捧着顾深说话的模样嗤之以鼻。 “嘁,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多了两个臭钱嘛。” 许虞芮听到声音微微侧目,瞟了一眼自家好友,唇微微上扬,面上露出淡淡的戏谑。 “那可不只是多了两个臭钱那样简单,咱两家的资产加起来,拢共还没人家身价一半多呢。” 这要是从别人嘴巴里说出来还好,可说话的是许虞芮,周同学瞬间便不淡定了。 “好哇你,这顾家都要和你那便宜妹妹联姻了,你还不帮着我!” 许虞芮知道她为的什么,只无奈地摇脑袋,又同她碰了碰杯:“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嘛。” 更何况,秦玖又不是因为顾深身价高才跟着人跑的,有时候是该承认,世家里他们这一代着实没有能比得上顾深的。 这说的的确也是令人无法反驳的事实,可周沐筠还是没好气地瞪了许虞芮一眼。 “阿芮,如果可可还活着的话,如果她喜欢上了其他人,你还能像劝我这样劝着你自己放下吗?” 两人之间一直和谐着的氛围因为这一句话凝滞下来,许虞芮低垂的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周沐筠还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 周沐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许虞芮微微抬起来的一只手给打断了。 “没事的,都过去那么久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周沐筠听了她这话便乖乖地拿着酒杯走远了,但这并不代表许虞芮想静就静得下来——不过一分多钟的功夫,顾晨柯就又凑了上来,这时间掐的像是正巧来替班。 许虞芮刚转过身子去够一边小桌上的酒瓶,凑巧便瞟见了无声无响地站在自己身后的顾晨柯。 第34章 注意到这人面上镇定的神情,许虞芮倒还有些诧异,毕竟就在不久前,那部被动过手脚的手机已然把通话录音自动发到了她的邮箱里,在那通电话里,眼前这个家伙挽留人的态度可不像如今看到的这样。 不过成年人都会掩饰自己,脆弱面不展示在人前,也是稀松平常。 要问许虞芮为什么要留下这段录音,主要还是想着未来没准能寻个好的时机把它送给顾家那几位好好听一听。毕竟按照顾晨柯的行径,就算是叶念梨逃婚,这家伙也能说出千千万万个借口出来为她脱责。 只是如今看到她的第一眼,许虞芮心里突然涌现出那么一点点愧疚出来,不过这一点点也迅速随着外边吹进来的风一并带走了。 顾晨柯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走到了这儿,只是觉得她一个人站在那萧索得很,即使穿着红裙款式的露背礼服,让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俗气的美艳。 等她反映过来想要走远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看到自己了,只能干干巴巴地打声招呼:“你也来了啊。” 见状,许虞芮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又抿了一口酒,扑扇着的睫毛之下,狐狸眼里醉意微醺。 “小朋友,你家大人没告诉你,突然站在别人身后很不礼貌吗?” 顾晨柯并没有理会她这句话,脑中却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 “帮我个忙,那幅画就送给你。” 第21章 在那些奇怪想法涌上脑海的一瞬间,顾晨柯首先想到的就是曾经让许虞芮有过很大反应的那幅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思绪怎么就没来由地转到了这方面,但直觉告诉她,只要给出那幅画,不论自己说出怎样无礼的要求,眼前的女人都会答应自己。 虽然自己是很喜欢它不错,可如果能简单地处理好如今的境况,一幅画又算得了什么。 不出顾晨柯所料,她的话才刚说出口,那双含着醉意的狐狸眼便滞住了好一会儿,扶住护栏细长的指也显出用力的痕迹。尽管许虞芮听到这样的话之后心里带着防备,目光还是锁在眼前这人身上。 “什么忙。” 她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熟悉许虞芮的人才知道,若不是真的为了要紧的事,她是怎样都不会露出这样模样的。 “陪我演一场戏。” 这个荒谬的救场想法是顾晨柯方才见到那一刻许虞芮才有的,却也是她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她本以为自己会斟酌些用词再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没想到才走到许虞芮面前,就吐露得一干二净。 “阿梨她……她说要把订婚取消。” 尽管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甚至这之后还有她不少功劳,但听到这话从顾晨柯口中说出来,许虞芮心里却莫名涌起淡淡的歉疚。 不过这点点歉疚也只是转瞬即逝罢了,她不是圣人,她有自己的目的,更何况取消这场订婚对这家伙来说并不完全算得上是坏事。 “所以呢?” 结合她方才说请自己帮忙的话,许虞芮只觉得毫无头绪。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大胆到在订婚当天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顾晨柯那张化着不同于往日的精致妆容的脸上还是带着浓浓的失意,扣在西装外套领口的指节也捏的发白,明显就是一副很不愉快的模样。 可尽管如此,许虞芮还是看她松下了力,语调依旧很低,面上却撑着强颜欢笑。 “我相信阿梨是有苦衷的,具体是为了什么我之后会查清楚,不过事出从权,我不想姐姐他们因为这件事去打压她,就当是我犯的错好了。” 望见许虞芮平坦的眉心微微蹙起,顾晨柯紧跟在后头补了一句。 “如果你同意的话,过一会儿我就会去宣布典礼取消,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不愿和阿梨订婚了。” 尽管许虞芮的思绪因着桌上那两瓶已经空了的酒而有些微乱,可听到顾晨柯这样说,还是觉得荒谬至极。 她不说话,顾晨柯便只期盼地望着她。许虞芮同那双相似的眼睛对视着,捏着杯柄的手也稍稍用力了些。 就在顾晨柯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打破这莫名的沉寂的时候,许虞芮终于开口了,还是和往日里一样玩笑的语调,听着就让人觉着不大正经。 “怎么碰上这种事儿会来找我?我和你很熟吗,小朋友?” 这话许虞芮倒也不是专门为了顶这家伙一句而说的,而是心中真正在想的。 毕竟按照她的想法,随随便便搬一个人来顶包也未尝不可,甚至可以简单地直接拿钱摆平,省得“请”她帮忙。 许虞芮就倚在护栏边等着看从这家伙嘴巴里能说出些什么能说服得了自己的话,没成想她却想也不想地开口。 “因为你很好看。” “嗯?” 虽然是被夸,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当事人也不会觉得有多高兴。 顾晨柯当许虞芮不相信,觉得自己是在因为想让她帮忙而恭维她,立马就又补了一句。 “我说真的!” 虽然她平时接触的圈子里好看的人并不少,但她还是觉得许虞芮能排在前边。即使见过这人脆弱的样子,可顾晨柯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种放肆张扬的美。 这是从小心里藏着自卑的人所无法拥有的。 很令人羡慕。 第35章 所以私心里,顾晨柯是很希望交这么一个朋友的,叶家之间的事她不清楚,但多少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更何况她也没看出许虞芮对她有什么敌意。 顾晨柯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可许虞芮听她这样急切地和自己辩驳,还是笑出声来。 “就算是这样吧……不过这世上可从来不缺好看的人,你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一些。” “因为现在只剩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了。” 如果在这点时间里,自己要找到一个能让他们相信又能马上到场的人,这件事本身就不简单。 况且她又不是要搪塞那些媒体和圈子里的人,她是要让自家父母和姐姐不去找阿梨的麻烦。 “我家里人很清楚我的交友圈,但他们并不清楚你。而我在半个多月前搬过来,和你也算是同住一屋檐下,移情别恋,合情合理。” 还真是痴情人呢。 许虞芮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可是听了那通电话的全程,只是没想到在对方那样说的情况下,这家伙还想着把事情扛下来。 可她是真的不清楚如今自己和叶家,和叶念梨之间的针锋相对,不清楚上京这些家族就等着这场订婚之后暗戳戳地站队吗?居然想着对外做这样的戏。 她从小被养在许家,冠的也是这么个姓,就算有那么些人知道她是叶儒的女儿,多数也打探清楚了底细,不会将两人放在一边。 不过如果真的按照这家伙说的情况发展下去,让叶儒知道之后应当是会气的心肝疼的。好不容易靠着顾家才挤进去的圈子在这一晚之后就要脱离了,甚至所有有关未来的设想甚至都会反向发展。 想到这,许虞芮突然觉得眼前的家伙突然变得顺眼了起来,她提出要帮忙的请求于自己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虽然最初她设想的只是让这两家不要那么简单地就结了亲,可如今看着凭空掉在自己面前的馅饼,也没有不捡起来的道理。 “好啊,我答应你。” 第22章 顾晨柯没想到许虞芮能答应得这样干脆,怔愣着眸子看了她好一会儿,原本打算往下劝的话被哽得不上不下,脑子蓦然间便宕机了。 许虞芮有一瞬间还觉得眼前这人挺可爱的,明明是她想好了条件来求自己,如今同意的话一经出口,诧异的倒也是她。 活像是上了考场却没有一点把握的样子。 只是,虽说这场交易在许虞芮看来是自己占了便宜,但说出口的条件可是不容变的。对许虞芮来说,如果那幅画失而复得,将是这两年里她遇上过的最开心的事情。 去南市之前,也是了解到那幅画出现在南市之后,许虞芮的内心是忐忑的,因为她没有更多的把握去找到它,可当确定了它在哪儿,她心里的慌乱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原本,许虞芮还想着再用些什么手段把东西给拿回来,没想到顾晨柯就像是瞌睡了送枕头一样把东西送到了自己面前来。 她沉默,自己可不能跟着沉默。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画给送过来?” 这个问题顾晨柯没有提前想过,可感受到许虞芮言语中的欣切,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划过一丝异样。 可转瞬她又把这解释为羡慕。 羡慕她的那个朋友,羡慕她就算已经不在世了,依旧还有人愿意为了她生前的一幅作品如此大费周章。同样也羡慕许虞芮,羡慕她除了家人之外,还有资格去这样在意一个人。 这样想着,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送到哪儿?” “当然是我自己的公寓。” 说到这里,许虞芮微微挑了挑眉,若是从如今宅子的一个房间搬到另一个房间,自己随意一个取放的动作也就完成了,可她只觉得,叶家不配放着可可的画。 得到了答案,顾晨柯也没想着含糊,爽快地应了一声。 “那明天你有空吗,有空的话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随时有空。” 在场的两人都因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高兴,对于商人来说,这是一场完美的合作。既然已经谈好了,顾晨柯转身想走,毕竟等着她的可是一干媒体和宴会场上的所有人,许虞芮却在这时拉住了她,身子往后一个踉跄,手扶到一边大理石砌成的护栏上,带着淡淡的寒凉。 任谁被这样拉了一下都不会有好脾气,可顾晨柯抬起头来,却只看着那弯着的红唇,还有已经被举着凑到她面前的酒杯。 “喝一杯吗?” 不经她拒绝,那一口酒的量就已经被灌了下来,一切都显得那么措不及防,顾晨柯也被呛得咳了出来,带着红酒独特色泽的水液从唇角滑落,漏到白色的礼服上,也被许虞芮摁下,连带着去擦拭才补好的涂上明艳色系口红的唇。 像是揉碎玫瑰的花瓣,任由它流出红艳的汁液。 顾晨柯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异常的快,就连随后印在自己肩带上的唇印和脖子侧边一闪而过的酥麻感都未曾在意,才升起的怒意未曾打出来便消散了。等她再回过神来,眼前的女人又回到了方才淡然的样子,只是面上挂着一副得逞了的笑。 “这样走下去才像话嘛……” 第23章 作为这场宴会的主角, 顾晨柯出现在大厅里有一阵时间了,却掀不起一点儿水花。看着不远处被人群拥簇着的顾深,她的心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转身走了一会, 抢了台上排练着的主持人的话筒,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开了口。 第36章 “喂, 那边的媒体朋友们……” 大厅里虽然吵吵闹闹,可再怎样都敌不过全场麦克风的音量, 顾深第一反应就听出这是她妹妹的声音,才扭头过去就皱起了眉。 当然, 在场的其他人也因为这道声音转移了视线。这些家伙没有一个不想抢首发,而如今的氛围,稍微有些新闻嗅觉的人都会觉得不简单, 纷纷朝着这边赶过来, 听着下一秒顾晨柯会说出什么话。 顾深心里蓦然间升起一股不是很好的预感,她示意一边的人把顾晨柯拦下, 可还不等那人下手,顾晨柯就又开了口。 “当然, 还有赴约来参加宴会的其他人。” “很抱歉, 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 由于某些原因, 今天的典礼临时取消, 麻烦大家空来这一趟,所以, 今天到场的宾客,列有名单在册, 都会收到我顾家回执的歉礼,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散了吧。” 这段话才陈述完毕,原本十分哄闹的大厅突然变得十分寂静,随后却又爆发出比拟之前更鼎沸的声音。 不过这些声音基本都是来自于那些记者的。 如果抢不到一手的最佳位置的订婚现场的拍摄图,那挖出一些豪门的事情来吃吃社会娱乐板块的热度也未尝不可,更有人眼尖口快地指出了顾晨柯身上怪异的“痕迹”。 “顾二小姐,能说说为什么取消订婚吗?是感情不和还是其他原因?” “为什么叶小姐没有和您一起出现,取消订婚这件事叶小姐知情吗?” …… 吵闹声熙熙攘攘的,让人听着头疼,这里有乌泱泱一群人,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顾晨柯才皱起眉,示意一边的保镖把这群人给“请”出去,立马就见着原本站在边缘的一个小记者举着手里的相机,在保镖围起的人墙外往里头挤。 照片里的画面不是别的,就是方才许虞芮贴上来的那一刻,而从这张照片的视角看起来,自己的手更像是搂着她的腰。 “这和您才见过的人有关吗?” 顾晨柯抬眼看了下她,面上盈盈的,可在别人看来就是皮笑肉不笑。一边的人看了看那名记者,又看了看顾晨柯,最后还是把人带到她的面前。 “馨月传媒……” 顾晨柯默默念了两声,方才喊声还挺大的那名记者只盯着她,无措地咽了下口水。 她叫章嘉怡,这张照片是她无意中拍到的,他们公司在新媒体一行并不出彩,甚至可以说是初出茅庐,就连这场宴会都是托了关系才挤进来的,就为了能拍出个大新闻,而这个任务又被指派给了她。 可是前面有那些大媒体在控场,她实在是半点都挤不进去,爬上二楼想忙里偷个闲,看看窗外的风景,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件事。 而这两人在上京贵族圈子里,可都是熟面孔。 不过她没能听到两人先前的商议,只看到那亲昵的举动,媒体人的下意识让她赶忙拿起相机,躲在一边就是一顿乱拍。 在订婚现场,即将订婚的一方劈腿了未婚妻同父异母的姐姐,而这件背德的事情还出在了顾家。这组消息放出去,一定会登顶社会娱乐板块的头条,反响轰动且巨大,他们公司也一定会一举成名。 可她没想到,顾晨柯却在这个时候公布了取消订婚的消息,更让人请所有的记者离场,甚至还去查他们身上所携带的相机和录音设备,说是什么都不让带出去。 情急之下,她只能提前把东西爆出来。 可如今看着一群人骇人的目光,一个才出社会不久的小姑娘到底是怕了。 一时之间,她不清楚这件事是给她,给公司带来了无穷的祸端还是所谓的流量。 不过由于诸多的因素,方才并没有多少人看到这张图片,如果求上一求,没准还能放她一马。 章嘉怡刚准备措辞一下,就听见顾晨柯和扣住她的保镖开口说道: “送这位小姐去会客厅。” 顾深从最初就看着这场闹剧,直到现在才走近了些,她看着现场不稳定的局势,又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花了的口红,脖颈上的红痕和肩带上印了不到一半的唇印,到底还是没第一时间怪责,反倒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两小时之内,这件事就会处理好。” 原本顾深以为顾晨柯会和以前一样,带着犯了错底气不足的神色又十分客气地同自己说谢谢,没想到这次却见她依旧笑着,挥下自己搭上去的手。 “不用了姐,我自己能处理好的。” 顾深看着那不再瘦小的背影,整个人顿在原地。在国外呆了那样久,果然有很多事情已经完全地改变了。 章嘉怡被人领到会议厅,随后还有人沏了两杯茶送来,她忐忑地等了好一会儿,顾晨柯才姗姗来迟,其余人也都很有眼力劲地退了出去。 见到眼前的情景,章嘉怡下意识便认为这位顾二小姐要么是想把自己手里的消息给买下来,要么是想以职业生涯威胁自己把存储卡毁掉,不论是什么方式,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闭嘴。 可她没想到,顾晨柯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她最初打算怎么把这些照片发出去。 这算是钓鱼执法吗? 章嘉怡看着面前人的一脸真诚,手指紧紧地交缠着,憋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道:“编……编一段有五六分像的故事,把图片放上去,只要打上疑似的标签,再去买一波水军,到时候把热度炒起来,自然有网友去顶……” 第37章 很常见的媒体惯用的手段,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顾晨柯听着,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章嘉怡看到,就像是这一下下都敲在她心上,心脏就在心口噗通噗通地乱跳,随时都要迸出胸腔一样。 她刚想说出些什么借口挽回一下,没想到顾晨柯倒先开口了。 “写文案,调控数据,找水军,炒热度……”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细数出来,听得章嘉怡心惊胆战的,可下一秒,顾晨柯的话却让她跌破了眼镜。 “如果想要效果达到最好的情况,这一套下来又需要多少钱呢?如果可以,我想自己出这笔钱。” 看到章嘉怡瞠目结舌的样子,顾晨柯笑了两声,不同于在外边一般带上面具的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很奇怪吗?” 蓦然被问到的章嘉怡连忙摆了摆手,死都不去承认这句话,却也不忘再八卦两句。 “不奇怪不奇怪……只是,这可是对您不利的绯闻啊?” “这又有什么关系。” 她要的就是大家都知道,都清楚这件事是她的错,和阿梨没有半点关系。 听到这句话,章嘉怡不再继续问下去,毕竟好奇心害死猫,只是依靠自己的经验给顾晨柯报了个价。 一来一去问了好多个回合,顾晨柯又把那张存了照片的存储开还给了章嘉怡,同时附带的还有一张现金支票和一张个人名片。 “有什么不够的,直接打我电话,我能做到的都会去做。” 说完这句,顾晨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被人恭恭敬敬地从酒店送出来,章嘉怡依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毕竟她从来没见过给自己勤勤恳恳做黑料的人,更何况这件事并不算是一件小事,关系着两个大企业。 就连她都能预见不久之后顾氏蒸发掉的市值,没理由这些富贵子弟会不懂,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有钱人的思维吗? 看着周围开过去的一辆辆豪车,章嘉怡拦下了一辆的士,抛却脑中多管闲事的想法。毕竟拿着月薪付房租的是她,每天为了不失去工作而奋斗的也是她,又怎么身份什么去同情衣食无忧的那群人。 顾晨柯宣布取消订婚的时候叶儒就在当场,听得他是气急败坏,却又敢怒不敢言。原本是以父亲的身份开开心心地参加订婚典礼,没想到却被单方面毁了约。 而顾晨柯在风波之后就突然没了踪影,没办法,叶儒只能找上了顾家二老,还有顾深。 相比于顾晨柯,在这三人面前,叶儒显得过于没有底气,虽说在明面上是占理的那一方,却大气都不敢出。 “虽说这场婚事是我们叶家高攀了,可也是你们先提出要结亲的,如今又单方面地取消了订婚,这算是几个意思?” 见三人没有一人回答的,叶儒的声调也逐渐拔高了一些:“不要因为你们家大业大,就觉得我们好欺负,今天这件事,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家二老都已经上了年岁了,以前在商场上闯的那股子狠厉劲儿也都淡了许多,更何况是如今这种情况,心想着说和,却又不忘护短。 “叶总,我们家晨柯虽然一向顽皮,但到底是有分寸的人,这件事肯定有它背后的原因,没准也就是两个孩子之间闹了些小矛盾,过一会儿就好了,等事情查清楚,我们两家人再坐下来好好谈,你说这样可以吗?”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看到会客厅里这么多人,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顾深抬眸看了一眼,是自己的助理,便让他直接说出来。 “不好了总裁,二小姐的取消订婚的原因被写成劈腿,配文又配图,说的跟真的一样,已经被顶上热搜第一了!” 第24章 闻言, 顾深眉峰紧蹙,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还是立刻下了决断。 “公关部的人呢?公司养他们是吃白饭的吗?” “已经去压了, 还丢了两个当红小花的大瓜, 可应该还有一拨人在买水军,这俩炸出去都默默无闻了好久, 可咱这热度挂了快半个小时,却越推越高。” 顾深还在思考如何解决的对策, 毕竟生在顾家,一个人的个人形象就不再只关乎那个人了, 还牵涉到集团的利益,若不能尽快地解决掉这件事情,之后对顾氏的影响也不会小。 可另一边的叶儒听到这个消息, 心中瞬间就有了底气, 即使面上还是铁青着一张脸,却字字珠玑。 “好哇你们, 都做出这种事了还想找借口开脱,这下子瞒不住了吧, 所有人都知道了!” 顾家二老原本还想辩解两番, 可看着那绝对清晰有如写真的图片,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叶儒也没打算把两家人的关系给讲绝, 不过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 肯定是啃不上顾氏这块大肥肉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多从这边捞些油水。 他的想法倒好, 可抬眼却见着顾深的面色由雨转晴,因为占上风而嘴角扬起的笑意也渐渐放下来, 开始思考其中的缘由。 如果问顾深为什么突然改了情绪,那只是因为她看到了爆出这段新闻的营销号所发的过分清淅的图片而已。 画面中的一个人她很熟悉,正是不久前才和她说一定会尽快解决掉这件事的好妹妹,而另一个,居然是那天在机场见过的,秦玖的表妹。 第38章 而且据她所知,她也是叶儒的女儿。 一方的错如今担到了两方,顾深自然觉得轻松了许多,看向还沉浸在自己愤怒扮相中的叶儒的眼神中也带了半分戏谑。 “叶总,不好奇和我妹妹传出绯闻的那个人是谁吗?” 那张图片被展示在叶儒面前,原本洋洋自得的人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就像是石化了一般,最后居然摁着心口的位置直直地倒了下去。 也就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叶念梨根本没想到世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家二小姐要取消订婚并且移情别恋的消息突然就闹得人尽皆知,同她还有些接触的朋友基本发了信息来安慰,而同她不怎么熟悉甚至于有些不对头的人也同样发了信息,只不过是清一色的奚落。 她往下划阿划,看到底都没觉得有什么意思,心里虽然奇怪这件事情的走势,却也觉得对自己当下的处境并没有坏处。 毕竟如今在大众看来,她始终是未曾露脸的被绿了的可怜人而已,只要顾晨柯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是自己想要取消订婚。 不对,现在就算她说了,应当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了吧,他们只会相信这是她想把自己给摘干净的借口。 只是究竟是哪家媒体敢这样去揭顾家人的破事儿,顾家人又是为什么会任由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件事里,更让叶念梨诧异的还是许虞芮的身份。她也不曾想过,这次和顾晨柯沾上关系的居然是自己那个便宜姐姐,她前脚让何晏把自己给套走,后脚就占了她的“准未婚妻”,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不等她细想,房门就从外边被敲响了,她起身去吧反锁的房门打开,见到的就是管家焦急的面孔。 “小姐,老板他……进医院了。” 同一时刻知道叶儒进医院的还有许虞芮,而这件事没有其他人通知她,反倒是顾晨柯告诉的。 毕竟人就是在她家人面前昏倒的。 许虞芮接到电话的时候,甚至还觉得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带着些愧疚,像是在说,是因为她没有考虑周全,才会导致这件事的发生。 许虞芮只觉得这家伙过于单纯,不过这也很好,毕竟这说明她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很好。 而叶儒的昏迷嘛……许虞芮是绝对不相信会他是因为看到了顾晨柯劈腿的消息才变成这样,倒觉得是因为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劈腿对象是自己而已。 毕竟若是前者,他肯定一门心思地想狠狠地薅走至少一个大项目,而后者,只能因为生气而生气。 这样也算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许虞芮才会在顾晨柯说想看看的时候主动提出跟着一起去,她也想看看那个被她气到进了医院的男人。 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决定,才让她遇上了不久之后的修罗场。 “真的要这样进去吗?” 两人谈好之后,顾晨柯来接上许虞芮,然后一起赶到医院,可刚一下车,她的一条胳膊就被人亲近地揽着,虽说两人现在是假装情侣的身份,可她也没跟别人这样靠近过,对于这样的举动,多少有点无措。 “当然啊,现在你家里人都在里面,如果咱俩隔得那么开,肯定会被看出端倪的。” 说着话,许虞芮摁亮了通往十五层的电梯,只是没想到等电梯的时候,会碰上从另一头匆匆赶过来的叶念梨。 在看到叶念梨的一瞬间,顾晨柯的面色瞬间灰暗了许多,更是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被许虞芮揽着的胳膊,却没有挣脱开,反而被死死扣住。 叶念梨很容易地就看出了两人之间不和谐的小动作,却也不说破道破,从某种层面来说,她不应该去怪许虞芮,更应该谢谢她。 “真巧,你也来了?” 两人之间的寒暄就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之间的打招呼一样,可总能让人读出针尖对麦芒的感觉。 手被扣住了,顾晨柯低头不语,不过这句话也不是对着她说的,许虞芮看了一眼叶念梨,最后也只是笑笑。 “那是自然的,别的我不关心,要是他没了,我多少不也得分点遗产吗?” 堵在两人身后的人此刻纷纷开始吃起瓜来,也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有俩就是今天头条新闻的主角,嘴得不亦乐乎,弄得顾晨柯的脑袋越来越往下低了。 电梯总算是到了,也不知道今天是因为什么,乌泱泱的一群人都往里边挤,等出来才稍微舒服了一些。顾晨柯不愿意走在叶念梨后边,许虞芮就拉着她加快步子往前走。 等到了病房前,她才发现万年难得一见的顾深竟然守在这里,在看到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胳膊之后,向她投向了审视的目光。 许虞芮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去撬墙角,可顾晨柯看到顾深,还是不大愿意对上她的眼睛。原因无它,今天的新闻一定废了她不少精力、人力和物力,而自己在几小时前还曾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可以解决好今天的事情。 不过顾深并没有上前来问责,只是把目光投向在她们身后的叶念梨,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钢笔也指了指她,在她看到之后又指了指病房的门。 “就在里面,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 “嗯。” 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叶念梨就已经进了病房,又因为有顾深这个大冰块人杵在门口,气氛一度很是凝滞。许虞芮偷偷看了顾深好几眼,实在是想不到自家表姐究竟喜欢这个大木头什么,难道纯纯是图她好看会赚钱? 第39章 可她自己也不差啊。 坐在门口椅子上的只有三个人,顾晨柯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许虞芮偷看她姐的小动作,敲了一下她不管用,忿忿地点开聊天软件,寂静的夜里很快发出“叮咚”一声响亮的提示音。 这一声过后,也有其他房人看了过来,场面一度很是尴尬,许虞芮从包里摸出手机,先把提示音关掉,才发现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身边坐着的女人,一看消息,又是满脸的问号。 【能不能挑个时间再犯花痴啊?看你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犯花痴?犯什么?花痴谁? 许虞芮只觉得这个家伙莫名其妙,瞪了她一眼之后却又发现她瞥开脑袋不再看自己了。 到最后,她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奇怪的小屁孩。 不过她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这回事了。 一天四处奔波,到了晚上倒还真挺困的,许虞芮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坐在一边一直不曾说话的顾深终于开口了。 “你跟我过来一下。” 顾晨柯听到这道声音也下意识转了个脑袋,发现顾深叫的是许虞芮,也想跟着过去,却被勒令呆在原地。 从小,顾晨柯都最听姐姐的话,可这时候听到她的命令,这样看着两人消失在转角,心中真真地涌现出一种想要跟过去的想法。 顾深带着许虞芮上了医院的天台,却只能看到被云给挡住的星空。 只不过两个人也不是来看星星的。 开门见山,两人眸子对上的一瞬间,顾深便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不管你接近我妹妹是什么目的,但只要没有对她不好的事情发生,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你想伤害她,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声音不大,声线也很低的,像是在温温柔柔地同你商量一件事,背后却暗潮汹涌。 许虞芮把后背倚靠在一边的护栏上,面上永远都噙着那抹笑。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件事的?顾氏的当家人,还是……” “她的姐姐。” 还不等许虞芮说出口,顾深就已经抢答出来,许虞芮望着她,难得的能从她面上看到一星半点的暖意。 “晨柯这孩子,小时候受了不少罪,生下来就缺了斤两,皱皱巴巴的,从小身体也不好,生了不少病……” 说到这,顾深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就连心情都低落了许多。 “她六岁那年在我的面前被人绑走了,我们当时在玩捉迷藏,我藏得好好的,直到亲眼看着晨柯被那群人拖上车,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半步都走不动,过了好一阵才敢跑回家,和当时的保姆,管家说明情况,这才通知到了爸妈。” “晨柯还没被绑多久,那些绑匪就给我们家打了勒索电话。开口就是要价四个亿,不然直接撕票,当时晨柯被绑在木凳子上,那些绑匪通过无法检索ip地址的自构网站给我们看了一段视频,是他们拿鞭子抽她的视频。” “看到那个视频的瞬间,我妈就昏过去了,任凭她在商场上是多么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家庭里,她也是见不得我们受苦的妈妈。可你也知道,那时候的钱和现在的钱一点儿也不一样,顾氏才刚刚东山再起,实在是不能断了资金链,就算是我爸妈同意,那些股东也不会同意。” 许虞芮的眉心微蹙,可最让许虞芮在意的点还是中间的过程。 “所以,你们没有答应绑匪的要求,那她最后是怎么回来的?” 顾深看了许虞芮一眼,眸中竟还带了些挣扎。 “当时我们报了警,可那伙人早有准备,他们的计划很详实,等警察找到最初窝点的时候,人早就跑完了,也没找见晨柯。” 顾深淡然地叙述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说出这些话要有多大的勇气。 “我们都知道,不管拿没拿到钱,绑架勒索的结果到最后不是撕票就是转卖,当时警察并没有找见晨柯,也过了搜救的最佳时间,所有人都以为晨柯已经不在了,爸妈也成天以泪洗面,可一边又要挺着公司,长此以往,肯定是会垮掉的,可就在大家都觉得没希望了的时候,晨柯自己回来了。” “自己回来?” 许虞芮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信息,却又想不明白,只能把自己第一时间听到的觉得诧异的事情说出来。 “没错,她自己回来了,虽然带了一身的伤,但终究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也许我们当时在电话里陈述没办法救回她的话被她给听到了,她回来之后,就不像从前一样开朗乐观,什么事都只想着好的一面,性子也不如从前活了,变得不太爱和人交流。” 听到这,许虞芮静默了好一会儿。有时候,大人们总觉得孩子小,心里不会记着事儿,可有些人,心里的计较可是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的。 一个六岁的孩子并不会懂亲人说的没办法是什么,她只知道她被抛弃了。即使是长大之后懂了其中的无奈,心结还是没有办法疏解的。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许虞芮的话很直白,但她也能断定顾深的目的不只是想和她讲故事那样简单。 两人的眸子再次相对,顾深无奈地敛下上眼睑,低头看着医院一边的树林,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晨柯回来之后,她被绑架的经历没对我们说上只言片语,她变得不容易去亲近一个人,变得有些孤僻,可就在读大学之后,却疯狂地去追求你那个妹妹。” 第40章 “妹妹”一词才说出口,顾深便察觉到许虞芮并不喜欢这个说法,也立马改了口。 “我也去查过叶小姐,她的身份和能力并不能算是出彩,甚至在我眼里,那些手段可以说是很不入流,我也不清楚晨柯喜欢她什么,可我也知道,喜欢就是喜欢,这东西它不讲道理。” 说到这里,顾深再次抬眸看向许虞芮:“所以,在晨柯提出想让我帮忙的请求的时候,即使我看不上那位,我也会尽可能地满足她的想法,但我不容许有人借着亲近她的想法做出一些对她不好的事情。” “你也一样。” 第25章 闻言, 许虞芮稍稍挑了挑眉,却也诧异于顾家人护短的程度。顾深这些话无非是在给她一个警告,告诉自己, 她的妹妹喜欢谁她不管, 做了什么她也不深究,但她不容许任何人存着不好的心思去接近她。 只是许虞芮最初也没想着要去招惹那个小家伙, 想到之后两人必将分道扬镳的结局,又听顾深在这里滔滔不绝了许多, 她在心里多记了一笔。 这事情可得和顾晨柯说清楚,不然等到两人“破裂”了, 顾深玩死自己可怎么办。 她这副另有心思的表现在顾深看来就是心里有鬼,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向前近一步。 “怎么, 被我戳中了心思?” 许虞芮这才发现她们之间早就越过了安全距离, 手指推了推顾深的肩膀,自己也往后挪了一点儿。 “哪儿敢啊, 只是听了故事发会儿呆。”看着那双透着怀疑的眸子,许虞芮是惯会撇开话题的:“对了, 你觉得我姐怎么样?” “你姐?”顾深甚至稍稍想了一会儿, 这才重新问出声:“你说秦玖?” 不然呢,她还能有几个姐姐是眼前这位大佬认识的。 许虞芮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 嘴上可不敢这么说, 还是笑呵呵的, 配着今天特意扑上的浅浅的腮红和瑰丽色的口脂,看上去倒像是再年轻几岁的小姑娘。 “嗯嗯, 上次你不是和她一起回来的吗?” 问出这个问题,许虞芮像是忘记了秦玖所说的“友达恋未”的状态, 也想知道些顾深的看法。说她八卦也行,就是为了周沐筠,她也该问一问,正巧这也算是个好时机。 若是出了两情相悦的事儿,她拖也要把那个痴情种拖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顾深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算是同校生吧,我们是这次模型赛认识的,秦是中途加入的,她很厉害,要是没有她的算法,我们应该就被s.r给超过去了。” 许虞芮对她说的东西多多少少也知道些,m国的s.r公司享誉内外,特别是在电子科技以及机械领域。可听顾深这么说,在她眼里,秦玖也只是个本事相当的同龄人而已,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舌尖稍稍抵了抵上颚,许虞芮刚重新抬起脑袋,顾深就追了一句:“问这些做什么?” 思绪只转圜不过两秒的时间,许虞芮便笑着答道:“没什么,就是问问,我姐她从小性子就有点冷,难得能看到她交到朋友,更何况是在异国他乡。” 许虞芮没有把秦玖说过的“在追她”的情况说出来,毕竟像是顾深这种人,婚姻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就只是点缀。若真想成婚,只需要在世家里找门当户对,看着又不讨厌的人。她要是这时候把话给说出去了,那周沐筠才是半点机会都没了。 虽然她私心里向着好友,但说实话,不管是在情面还是能力上,对不过顾深都是不争的事实。 像是突然意识到许虞芮这是在故撇开话题,顾深面上挂起了然的笑:“我方才说的话,还请许小姐多放在心上,今天发生的事我会尽快解决,不用你们操心,可相对的,我也只是想让晨柯高兴而已。” 说完这些,顾深甚至像是松了一口气,目光却瞟向雾霭的天空。 “不订这个婚也好,虽然我不相信个中缘由有明面上这么简单,但那位叶小姐,背着不甚清明的身世,让我着实摸不透。若一直任由晨柯那样疯狂下去,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大事来。” 许虞芮不可置否,知道何晏和叶念梨之间那点破事之后,再回想起会议室里那一句阴狠的话,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如果最初她对叶念梨抱有的仅仅是敌意,那么现在,也早就多出了半分忌惮。 正常人从来都不知道疯子被逼急了会做出些什么事。 可听顾深这段话,许虞芮又好像听出了什么不同的意味,抓住一边栏杆的手又握紧了些。 “所以,你也调查过我?” 叶念梨的身世像是一张清透的白纸,在叶儒不再紧紧依靠许家人的资源之前,她就像是个见不得光的人,而在此之后,才开始执笔点墨。 这件事许虞芮也是完全清楚的,毕竟她也查过叶念梨,其中弯弯绕绕波折的事情并不少,就连些许档案都毁的一干二净,好不容易挖到了些,还是零散的消息。 不过于许虞芮而言,这些东西已经够用了。 但她可不一样,她自小便养在上京,又常常在一些公开场合露面,想掀她的底并不是一件难事。 顾深打了个响指,面上愉悦地笑着:“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不过许小姐,其实也不怪我主动去探,毕竟你那个工作室可吞了我不少好处,敢在明面上和我硬刚的人,自然是要摸一下底细。” 第41章 听她提到工作室,许虞芮瞬间便不淡定了,可偏要装出一副从容的样子,眸光却开始涣散。 见目的已经达到,顾深转过身,准备慢慢地走回去,临到天台口,却又回头补了一句:“许小姐应该很看重那个工作室,我是这么觉得的。” 等她走了之后,许虞芮常挂在嘴边的那抹假笑也卸了下来,面色从未有过的冷,盯着空旷无际的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晨柯一个人在病房门口等得发困,她原本就和里面躺着的那位没什么关系,如今也是本着情分来探望一下。 但是叶念梨现在还在里边,经了这一天发生的事儿,顾晨柯倒不敢一个人进去,同她有近距离的独处机会了。 她神色恹恹的,时不时望向那两人消失的楼道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又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等顾深走近了些,便看见自家妹妹特意站了起来,目光往她身后探,之后却又失落地坐了回去。 顾深也照着她的样子看了一眼,发觉许虞芮并没有跟着自己下楼,用不着多想,面上便带上难得出现的调侃的笑,整个人就站在自家妹妹面前。 “怎么,还怕姐姐把人给吃了?到底是小年轻啊,只是分开这么一小会儿,就舍不得了。” 听到顾深的话,顾晨柯突然间有些发愣,私心里想立即反驳这句话,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目光转转寰寰,一会儿盯着雪白的墙,一会儿看看透亮的窗,最后还是投在顾深身上,却没对上那双一直望着她的眼睛。 “才没有……” 第26章 没过多久, 许虞芮也回来了,人依旧是贴着她坐的,可顾晨柯却莫名感觉她有不高兴的情绪在。 应该是姐姐和她说了什么吧。 还没等顾晨柯做些小动作, 病房门就从里边拉开了, 叶念梨走了出来,看到面色不怎么样的许虞芮, 笑着说道:“我要去找医生,你不进去看看?” 目光顺着说话的声音只停留在眼前的人身上一秒, 许虞芮并没有应她,却也站起身径直朝着病房里走。 顾晨柯看着嘴上说着要去找医生却一点行动都不带有的叶念梨, 想了想,最终还是抓住了许虞芮的袖子。 “我和你一起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没醒,倒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说到底, 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上一会儿,进门便直奔阳台。 顾深说的那些话她还没有完全消化完, 暂时不想看到能惹她烦心的人,而她的手机也已经关机了, 都是亲戚朋友的短讯和电话, 甚至连十年没见的高中同学都抱着团来八卦。 可顾晨柯却不是那么能沉得住性子的人,她是为了躲人才进来的, 又好奇自家姐姐同她说了什么, 病房里静了还没多久就听着了她的声音。 “我姐说什么了?” 见许虞芮皱着眉转过脑袋来, 盯着自己扒拉着她的那只手之后,顾晨柯才意识到她的行为有些越界, 连忙撒开了,身子也往后退了些。 “我只是看你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喃喃着吐出这样一句话, 随后又立马补充道:“我姐她在那个位置呆久了,我今天闹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讲话应该也不会那么好听,你听了就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了,也是我连累你……” 许虞芮只是想放空一段时间,毕竟看了这一天的破事,临到晚上又从被窝里爬起来,赶着来被人威胁一趟,是个人都会累,哪里能想到小朋友精力这样旺盛,一直在她耳朵边叭叭个不停。 听到顾晨柯话里的内容,许虞芮也不忍失笑。感情这家伙以为顾深因为她今天犯的蠢事儿还在生气,把自己拎出去骂了一顿。 可怜啊,一个好好的妹控愣是被误会成了不太好接触的姐姐,不过也是,这样平日里沉闷着的人多半都给人留下一种这样的感觉。 想想秦玖不也是这样的人吗,要不是自己小时候偶然撞见她偷偷躲在阳台拐角哭,没准之后也不会同她交好,现在也巴不得离她远一些。 这样看来,这俩榆木脑袋还真挺配的。如果不是自家发小掺和进来了,她没准还愿意做一个好媒人呢。 思绪重新聚回,许虞芮看着始终想问点什么东西出来的顾晨柯,到底还是无奈地笑了笑。 “没有,你姐姐没和我说些什么,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原本以为这小朋友既然心知肚明她们之间的合约关系,听到这也一定会觉得没什么,哪想她却倏得红了耳朵。 “说……说这些干嘛啊。” 这也太纯情了一点吧,也难怪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 许虞芮这样想着,又嫌她会继续聒噪,食指贴着唇珠比了个“嘘”的动作。 “我们之间的事还是之后单独找地方谈吧,隔墙有耳,再说了,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什么时候就会醒,还是保险一点为好。” 老家伙。 顾晨柯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的父亲,不过她也知道这两人之间关系不好,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但多少也能猜到些。 既然都不说话,那歇一会儿也好,浑浑噩噩过了这一天,大家都够累了。 叶儒这一住院,直接躺床上下不来了,许虞芮也不知道叶念梨之前清不清楚他肺癌的事情,但现在,肯定是清楚了。 至于叶念梨是高兴还是难过,许虞芮想,她应该也清楚了。 第42章 这两天,才搬来上京不久的叶家风波不断的消息不胫而走,新老继承人更替的消息同样蔚然成风,叶氏和它子公司的股票也一个劲儿地往下跌,而叶念梨则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财产转让协议,摇身一变成了当家女主人。 这时候许虞芮才弄清楚,原来那个女人想要的只是叶儒背后的资产,只是叶氏而已。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真是想好好地笑一笑,可还是正事要紧,拿出手机就联系上了备好的律师团。 虽然许雍恬已经去世了,但叶氏有她一份,便会有自己一份。 叶氏掏了许家那么多东西走,也该还回来。 当时叶儒不顾众多的小股东反对,仗着这是自己这是家族企业,手里林林总总握着一半以上的股权,执意要把总公司搬来上京,这一举动就已经失了很多人的心,许虞芮也趁此机会略微抬高了些价格收走了不少,这次想来也是一样的结果了。 不过这些散股再怎么去聚拢,到最后都难成气候,只有叶儒那里才算的上是大头,所以许虞芮早就等着他撒手去见撒旦了。 毕竟这样的人,应该是上不了天堂的吧。 叶家那些旁支的干股是不用费心去惦记了的,那些人巴不得扒着吸一辈子的血,享受那些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到了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凑一凑来顶一下主家,风波过去又各过各的。 讲道理,这是家族企业的好处,也是弊端,同样是许虞芮收其他散股的目的。 叶氏虽然是叶儒继承后的产物,可那时的叶氏和今天的怎么敢同日而语,如果能好好地分割一下,自己也能拿走不少。 许虞芮原本觉得顾晨柯性子有些急,人也不是很成熟,总有些被惯到大感觉在,可没想到就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那幅画就包装得好好的送到了自己家。又过了些日子,两人还单独见了一面,说了说合约的细致内容,后续也还是她说要去找人拟定合同,整套流程下来,许虞芮就发觉自己对她可能需要有些改观了。 她们之间商量好,合约一年为期,期间如果需要,可以公布订婚,在这段时间里,不能再惹出什么其他的花边新闻,合约期到,两人随时恢复自由身,想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 顾晨柯说出这些要求的时候许虞芮还有些不解,毕竟她可清楚这家伙的痴心劲儿,简直就是个恋爱脑,恋爱脑突然清醒了,这概率比出门被卡车撞还小。 可当她把自己的疑问问出来之后,对面的人却只是苦笑。 “我磨一辈子她也不会喜欢我的,就这样吧,也挺好。” 第27章 许虞芮像是已经习惯了她这样颓废的语态, 无奈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椰咖喝了一小口。似乎今天的方糖加多了,甜味让给她没忍住蹙了一下眉。 顾晨柯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面前的女人, 盯着那双似乎从来波澜不惊的眸子, 下意识打趣道。 “你呢,你就不怕这一年里遇上喜欢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顾晨柯的声音才落下,她就觉发现许虞芮好像怔愣了一刻, 可马上又转换回了最初的状态。 “不会的。” 她回答得果断,让顾晨柯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话茬, 两人之间就这样静下来,直到熟悉的铃声响起。 是周沐筠来的电话。 许虞芮不确定这通电话的目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 想了两秒又站起身。 “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 她便走到了阳台处,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顾晨柯也不知道她需要多久, 但两个人的事其实基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面前咖啡杯的杯壁因为里边丢的冰块挂上了水珠, 她的手碰上去, 转头又瞥见搁置在一边盒子里安置得好好的便签纸。 等许虞芮再出来,客厅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忙着定下约见的时间, 她竟然也没注意到顾晨柯是什么时候走的。 许虞芮去拿搭在一边的大衣, 准备按照方才电话里约定好的时间和周沐筠见上一面,无意间注意到了茶几上多出来一张写了字的便签纸。 字体是还算规整的行楷, 也只是寥寥几笔,可她却盯着看了许久。 许虞芮瞥了一眼盒子里依旧放得规整的便签纸, 手上的力道一松,纸片掉落在地上,不再管顾,只穿好大衣往门那边走。 过了这么久,搬家都经历了好几次,她还是有准备一些东西的习惯,却也很久没有用过了。 时间果然能让人遗忘很多东西。 半小时的时间,许虞芮驱车来到自己常来的一家餐厅,进门就被人认了出来,领进一间包厢。 等服务生走了之后,许虞芮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周沐筠,嘴角还是抽了抽。 “你这是……三天没吃到饭了?” 正在塞东西进嘴巴的人顿了顿,随后又继续之前的动作,说的话也让人听得不是很清楚。 许虞芮站了一会儿,还是坐到她一边,拿起一副新的碗筷,等着这家伙吃饱了再说话。 也就过去五分钟的功夫吧,身边的人放下了筷子,许虞芮也跟着动作。 “阿芮,你猜的可能没错,赵怡可能根本没出过国。” 许虞芮下意识摸了摸手链,想了一会儿,反问道:“也就是说,不排除偷渡的可能?” 周沐筠打了个响指,却也补充了一句。 第43章 “虽然没办法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按照他们的说法,赵怡是去国外享福去的,如今又有这样财务状况的一个身份,要我说,偷渡,微乎其微。” 许虞芮蹙起眉,想着这些事情里的关联,一种荒谬但真实的想法涌上她的心头。 “除非,是被卖过去的?” 周沐筠听了她自顾自猜测的一句话,也皱着眉头,只不过话说到一半便断了。 “想多了,要卖也不用大费周章卖到国外去啊,就那种时期,国内这种事儿……” 对上周沐筠恍然大悟似的神态,许虞芮也笑了。 “你也这样觉得吧。” 两人商量好下一阶段的调查目标之后,按照常规步骤就该分道扬镳了,可周沐筠正想往往门那边走,却被许虞芮给叫住了。 “不打算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周沐筠坐了回来,可面上的神色就让许虞芮猜到,这件事铁定又和秦玖有联系。 原本周沐筠没好意思说这件事,但因为她再三追问,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吐了个清楚。 “我看她发朋友圈说很久没去吃清福记的汤煲了,还说有人专门发了图片来馋她……” 清福记是她们中学附近的一家老汤馆了,三个人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就爱去,要说时间,许虞芮也很久没去了,毕竟她们如今基本都在城西区活动,两个区三十多公里的距离,城区里又总是堵车,来回总是要费上蛮多的时间。 “所以你就巴巴地跑去买给人送过去了?” 许虞芮轻啧了一声,看周沐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就买个汤煲,自己连饭也不吃了,可真行。” 她说着话,眼前的人却像是耷拉下耳朵的大狗,整个人都丧丧的。 “我去找她了,但那些人不认识我,不放我进去,就往里面递了个消息,然后让我坐休息室沙发上等,我问了好几次,她们都说她还在开会……” 许虞芮收了面上的笑,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你又等了多久啊……” “从十一点等到我给你打电话之前吧。” “这么久?!” 她给自己打电话是半个多小时之前的事了,可现在也已经快到六点了。 “所以你早上空着肚子跑去买这个东西,然后去送汤煲,刚才才吃今天第一顿饭?” “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跑腿?” 就连专业做这个的人,都不会忘记自己吃饭。 哪想她这句话刚说出口,周沐筠就给反驳了回来。 “我想自己去买,再亲手送到人家手上嘛。” 许虞芮像是看到了傻子:“那你人都去了,不正好先垫垫肚子,买个两份也好啊。” “时间赶得急,我也没想那么多,况且那时候我又不饿。” 这时候还想的是解释,许虞芮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那你之后送到了没?” “没有……” 有一瞬间,许虞芮仿佛看到眼前人强撑起来的那一抹笑黯了下去。 “我正等着的时候刚好收到了那边查到的结果,本来想再等等就去找你,可她秘书跑来和我说,她出门了……”周沐筠摸着桌布上的繁杂花纹,神色恹恹。 “之后我就把保温桶给那个秘书了,让他帮我转交,等她回来如果想喝的话微一下就行,不想喝了……就倒掉吧。” 许虞芮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究极舔狗。 老话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但她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感情的事别人介入不得,她只是和从前一样轻劝了劝。 “你做这些事心里有数就好,别到最后只是感动到了自己。” 周沐筠不可置否,甚至点了点头:“就当我做了无用功,毕竟我也不能强求别人重视我。” 说完,她倒像是如释重负,一脸轻松地笑着。 “我也就给了自己那么点时间,如果实在没缘分……最后随便找个人结婚也挺好。” 第28章 听她这语气, 看来自己都不抱希望了,这些坚持应该也是想对这份心思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努力过,总比留下遗憾来的要好。 许虞芮沉默着, 没想到刚才还闷闷不乐的周沐筠却瞬间笑着撇开了话题。 “你呢, 那天我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幺蛾子事,你怎么和顾家那个二小姐混一起去了。还有你那便宜老爹, 哟,我浅浅带入一下都要被气死。” 可不是嘛, 典型的赔了生意又折亲,如今又没什么气息地躺在病床上, 也就靠着高昂的医疗费吊着命,没准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许虞芮也弯唇一笑,拿起桌上沏好了却没动过的茶, 轻轻吹过杯沿, 啜饮一口。 “那个老家伙啊,本就是活不长了, 只不过被这件事刺激了一下,提前倒下了而已。” 她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周沐筠也全然了然。就算别人不清楚, 她也是知道那个所谓的家给自己的好友带来的只有童年的阴影。 就算是小时候发生的那样可怖的事情,在她的心里可能依旧敌不过生身父母带来的影响。骆可好不容易带她逃离了地狱, 最后又身死异乡, 再次把她给推了下去。 周沐筠对上许虞芮那一脸淡然的眸子, 眼前忽然就浮现出那张少说有五分相似的脸,猛然关联上了什么。 “阿芮, 你不会是看上了人家的脸吧……” 第44章 她的模样活生生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许虞芮放下觉得略凉的茶水, 一个手势制止住周沐筠可能会四向蔓延的无稽猜想。 “沐筠,你的脑洞加上自己的舔狗经历不去拍一部狗血剧真是浪费了。有没有进军娱乐圈的想法,我可以为你加资。” 事情扯来扯去又扯到了她的身上,周沐筠抱着胳膊目光“冷冷”地瞥了许虞芮一眼,二郎腿也架了起来,若不是两人相熟得紧,旁的人看起来没准还真觉得她生气了呢。 “真没有一点这样的心思?” 不怪她怀疑,那两人年纪相仿,模样又见鬼了的相像,就算她不清楚顾晨柯的性格,可如果只能得到个赝品,这不就已经够格了。 许虞芮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锁定在时刻不离自己的手链上,突然就显得温柔了许多。 “别瞎想了,我和她只是演一出戏给所有人看而已,况且还是她找的我,如果单说那张脸,对我来说还是有影响的吧……” 她说完,看到周沐筠意料之中地皱起眉头,又笑着补了一句: “可那也最多是对她友好一点而已,对着那张脸,我可能真的冷不下心。” 即使最开始说要把她当成敌对方看待,如今不还是走到了这样错节盘根的地步。 听她这样说,周沐筠才松了一口气,五年前的那场打击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这些年好不容易看着她走出来了些,真怕只是表面上的。 “不是就好。” 瞧着周沐筠不放心的模样,许虞芮心里只觉得好笑。这家伙自己的感情都捋不清楚,还来管她呢。 “周小筠同学,我还没闲到去找替身呢。更何况,一个人她是独立的个体,可可就是可可,没有人能替代的了她。而且那可是顾家的人,我要是真这样做,万一东窗事发,顾深不得削了我。” 想起那天晚上拿捏着上位者口吻威胁她的女人,许虞芮现在心里头还是发堵的,如果可以,她是不想再和那个小屁孩沾上点关系了,奈何这样的日子至少还得过上一年呐。 这样想着,许虞芮还不忘提点一句:“少看点那些狗血的东西,对你追人是一点都帮不上的。” 为了让幽怨的目光少沾着她一点,许虞芮理了理自己有些打褶的裤腿,站起身,最后甚至像是安抚宠物狗一样拍了拍周沐筠的脸,然后立刻溜之大吉。 过了好一会儿,包厢里才传出如雷般的咆哮声。 “不是请吃饭吗!你倒是把钱付了再走啊!” 许虞芮的情绪并没有方才面上那么轻快,反倒是夹杂着难以言说的闷和内疚。 每每想到当年那一幕,她总是很恍惚,心就像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不疼,却又找不到东西填上,空落落的。 最初的一段时间,她甚至没办法去到那块墓地,只要看到可可的照片就会昏厥过去,为此,她还特意去看过心理医生。 也就是那段时间,其他人怕她出问题,她身边有关可可的东西很多都不见了,有些她之后找到了,有些……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只有这条手链,是真真切切一直陪着自己的,是知道自己因为项链的事情难过之后,小骆可亲手给她戴上的。 许虞芮快步走向自己的车,这个城市里的人大都忙忙碌碌的,闲下来却喜欢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也是如此。 红色的轿跑绕着京三路转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停在了一个地方。 疗养院的人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许虞芮了,在她走近之前甚至没有一下子认出来。 许虞芮看着这熟悉的装潢,距离上一次来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原先她是一月来上这边一次的,可中途南市那边出了事情,这事也耽搁下来了。 她心里想着事儿,有个阿姨喊了她两下都没听见,直到被拍了一下。 “许小姐?” “嗯?” 许虞芮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眸子里重新漾着笑意:“我不在的这些时间,纪阿姨还好吗?” 她口中的纪阿姨就是骆可的母亲纪芷珊,骆可十五岁那年,她父亲在追捕毒贩的途中殉职了,出于保护家属的目的,她们并不能多看那一眼,之后也不能去祭拜。 这件事出了之后,纪阿姨成天以泪洗面,没过多久,心脏病发,直接进了医院,好不容易手术成功,基础治疗费用和后续的费用就把积蓄掏了个干净。 这是许虞芮后面晓得骆可私自去卖画才明白的事情,出于保密性原则,她根本没想到过骆可父亲是缉毒警。 但她还是生气,气小姑娘一个人抗下母亲的事,甚至还特意瞒着她善后,弹尽粮绝了都没打算把事情告诉她,还是她自己听到的风声,最后逼着才问出来的。 可谁也没想到,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儿。 先是丈夫因公殉职,之后女儿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异国他乡,凶手都没有抓到。而纪芷珊还是在事发半年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的心脏做了搭桥,最开始怕她情绪不稳定继续出事,又因为骆可原定出国计划时间也不短,再加上那阵子许虞芮都需要人看管着以防做出些伤害自己的举动,许家人和骆可的外祖家一齐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两个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关系也是顶好的,出了这种事,谁都觉得唏嘘。 可美好总是要打破的,纪芷珊看着跪在她面前认错的许虞芮,听着女儿已经过世半年的消息,气得甩了她好几个巴掌,之后又昏厥过去,迅速送进了急救室。 第45章 人最后是救回来了,就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清醒的时候要么哭要么砸东西,迷糊的时候甚至有跑上过医院天台,要不是被发现了拽下来,可能又要出一场事。 院方希望他们把人送去专门的精神病院,到最后,许虞芮还是把人送到了这家私人疗养院。 “还好。”顺路过来倒开水的小护士接了这句茬,一边把杯子放下,一边继续说:“纪阿姨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而且也不那么容易生气了,就喜欢让我们推她去晒晒太阳,有时候还让我们给她放电视看。” 小姑娘来这里还没两年的时间,笑得真心,把许虞芮也感染了,手摸了摸台沿:“那就好。” “许小姐不亲自去看看吗?” 印象里,这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从来都是来他们这问讯息,最多会站在玻璃窗户外边往里边探,很少有进去说说话的时候。 小护士不知道先前的事儿,一边的人可不一样,连忙让她闭了嘴。 许虞芮犹豫了一会儿,眼睛瞟了瞟那间病房,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推开门把手的那一瞬间,许虞芮就听到了屋内笑着说的话。 “小孙呐,帮我调一个台吧。” 身后并没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纪芷珊转了半边朝向,看到许虞芮那张脸,面色瞬间就冷了下去。 “滚出去!” 听了这话,许虞芮想要进去的步子顿了一下,随后又往前探了一些。 “纪阿姨,我……” “我叫你滚出去你听到没有!” 伴随着怒气声音而来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杯。杯子撞到许虞芮的眉骨,转而落到地面上,瞬间碎的稀巴烂。 外面的护理人员也闻声赶来,见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许虞芮强硬地扯开一抹笑往外边走,只有最初的那个小护士发现了异常。 “许小姐,你额头这里好像肿起来了,敷一下再擦点药膏吧。” 她追着晃着脑袋有些头晕的许虞芮说着话,却被拦了回去。 “没事,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了。” 许虞芮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小护士看着,才发现这位许小姐好像从来都是笑着的,不论发生了什么事。 她愣在原地,许虞芮也慢慢回到了车上。 打开车窗往外边看,许虞芮突然就想抽根烟,刚摸到上衣口袋里一直放着的装样子的烟盒,手又放了回去。 她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第29章 在车里稍稍呆了一会儿, 等那阵眩晕的劲头从脑袋里晃出去,许虞芮才重新打着了火。 她也没地方可去,有想过酒吧, 可她开了车出来, 又是一个人,多少有点没劲。如果把人给叫出来, 势必又要被问些话,到最后又让人担心一场。 许虞芮半垂着脑袋, 有些无奈地朝车窗外边看去。尽管只是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她都有那么多的顾虑。 车窗被降了下来, 她在疗养院的那么点时间里,外面应该下了一场雨,秋雨和其他的都有些不太一样, 空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凉, 如果是在偏僻的地方,可能还能嗅到空气中类似于泥土的气味。 许虞芮如今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注意到又从空中飘下来的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上一个个小水坑重新聚起来, 耳边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就这样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护城河边,车子还没熄火, 雨就不再是瓢泼的势头了, 也算是天公作美, 许虞芮原本还想着要淋一会儿,毕竟她今天可没带伞出来, 而她又不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哪想就这么巧地小了许多了。 她也不记得是谁和她说过那样一句话, 下雨天不高兴的话,可以去有水的地方走走,日头好时的水面总是波澜不起的,但就算是落了一片叶子下去,也会荡起涟漪,反倒是在雨中,时时刻刻都是泛着水花的,倒也显得岁月静好。 护城河不是特别宽,上边架着一座小桥,据说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不过平时也没有几个人会到这个地方来,何况现在又是晚上,天上还飘着雨点,就显得更加人迹罕至了。 不过许虞芮也不是来看人的,没有人她还清静些。 因为刚下了雨,就连空气中都是水汽,许虞芮靠着桥沿慢慢阖上了眼睛,也不管也不管渐渐湿了的衣服,心莫名地静了下来。眸子再启开,她很快就注意到了红色轿跑两边溅上了的泥点子。 要是搁在平时,她肯定都开始心疼自己的爱车了,可如今看来却觉得有些好笑。 看着看着,许虞芮突然被离得不远的另一处给吸引了,那是一座亭子,亭子边还停着辆车,她仔细地看了两眼,莫名觉得很眼熟的样子。 许虞芮原也没想多管,车子的款型她也看了不少,觉得眼熟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了,直到瞥见了没有光亮黢黑的亭子里的人影。 直到看了好一会儿,许虞芮才把眼前的人和车同记忆里的对上,心下也是有些好奇,又因为雨莫名下大了些,开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就往那边走过去了,哪能想到真的是下午才见过的顾晨柯。 就连许虞芮自己都感叹她们两个之间的缘分,自己到底是有多容易遇上这家伙喝酒的时候啊。就好若上一次在南市的清吧,而这次是在没有其他人来的护城河边的小亭子。 许是酒精让人迟钝了许多,等许虞芮彻底走近了,甚至于坐在顾晨柯身边,她才反应过来。 第46章 同面上的茫然连带而来的,是无法言说的错愕。 “许……许虞芮,你怎么在这?” 许虞芮瞥了一眼她身边空了的酒瓶子,抬手摸了摸已经发红甚至有些烫手的面颊,想的却是她这次意识还算是清醒,口齿也要清晰一些。 “这次总算是没把我认成别人。” 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句,顾晨柯听着话却皱起了眉,什么这次那次的,自己有把她人成过别人吗? 虽然意识没有完全飘忽,可在酒精的作用下,顾晨柯的思绪还是乱成一团,一时之间甚至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方才脑子里的疑惑,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许虞芮瞧着这个丝毫不知道在大晚上在外边晃荡又醉酒有多危险的小姑娘,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顾晨柯的思绪混混沌沌的,这些天发生了不少事情,她心里难受,却也找不到人说,一个人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她车的后备箱里是一直放着酒的,虽然这东西自上次闹到医院去她就再也没碰过,可刚才看到的那一瞬间,顾晨柯又鬼使神差地把它拿了出来。 不就是在车上睡一晚嘛,也不是没经历过,如今她心下正烦,小酌几杯还更容易睡着。 本着这样的想法,促成了当下的局面。 顾晨柯像是下意识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也没打算深究,甚至把酒瓶往许虞芮怀里一塞,口齿都不甚清淅。 “陪……陪我一起……” 许虞芮皱着眉头看着和她贴的极其近的人和酒瓶,鼻息间尽是酒气,有些嫌弃地拿手抵着,若不是本着一点善心,又是认识的人,早就把人丢在这里不管了。 虽然她也喜欢喝酒,但也少有这样失态过,更是在这种可能碰上危险的地方。这一次,包括上一次,如果无意间碰上这家伙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万一发生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这种事她真的不敢细想下去。 思绪即此,许虞芮的面上也带上了些愠怒,微凉的手指触上了热得红透了的颊边,轻轻地拍了两下。 “清醒点,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可能是温差的关系,如玉般温凉的指贴上来的时候,顾晨柯先是滞了一会儿,随后又像是小狗一样讨好地蹭了蹭。 没准是觉得很舒服吧。 许虞芮没管她的小动作,尽管指尖上的触感意外的好,也没有过多留恋。她先处理了下塞进自己怀里的酒瓶子,好在垃圾桶离她并不算是很远,不然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都可能自己跑没了。 扔之前许虞芮还特意看了好几眼,酒的确是好酒,就是可惜被兔崽子给糟蹋了。 不过好在顾晨柯还是要比上次更清醒一些,即使一双眸子迷惘又水朦朦的,被她拉着倒也知道抱着她的胳膊一起走,可越这样乖许虞芮就越觉得这家伙缺心眼,等到时候被人拐了还得帮人数钱。 只是醉得晕乎的人到底还是没几分气力,许虞芮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人拖到自己车里,车门彻底阖上的那一刹,滴滴答答的雨又落了下来。 “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运气好。” 许虞芮看了一眼系好了安全带乖乖睡着的某人,又看了眼停在不远的另一辆车,无奈地踩下了油门。 兜兜转转,这一天结束,许虞芮还是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倒也不是她不愿把顾晨柯给送回去,只是她实在不清楚这家伙如今的住处,又因为天上落下来的雨滴从那时候起便未停过,许虞芮便也不愿再多废一趟心思了。 反正她家大得很,还安置不下多出来的这个人吗。可直到把人给搀回去,许虞芮才真正地犯了难。 方才在外面还没觉得,可一进秋日冷风里封闭得好好的小屋子,顾晨柯那一身的酒气就让许虞芮皱起了眉。 倒也不是生意场上她最讨厌的那种男人的汗味混合着酒味而造出的那股子酸劲儿,却也足够让许虞芮头疼,把沙发让给这个小屁孩都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许虞芮略显嫌弃地把顾晨柯给丢在了沙发上,甚至不忘负气般踹了一脚那被裤管包裹得好好的小腿,思来想去,还是给周沐筠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是非常不满她大晚上打扰的行径,骂骂咧咧了小一会儿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周沐筠先是清清楚楚地给许虞芮交代清楚了煮醒酒汤的材料和步骤,之后两人又絮絮叨叨了一会儿,临到电话都快挂了,她才像是完全清醒,找到两人对话中她方才疏漏了的地方。 “什么!?你把哪个醉酒的姑娘拐家里去了?” “什么叫我把人拐家里来了?我是怕她一个人在外边出事,这就是个小麻烦精,害了我好几回了。” 许虞芮无奈地摸了摸额角,她这个好友,只要遇上一些能够捕风捉影的事,真算得上是精气神十足。 电话那头的周沐筠突然沉默了一小会儿,许虞芮以为她又困得睡着了,刚想把电话撂下,就听那边换了一种语气,略显认真地问道: “阿芮,上次的新闻我也看到了,你就直接了当地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她的脸……”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冷冽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没有。我不会蠢到把一个人当作另一个人。” 第47章 电话的忙音来得突如其来,周沐筠看着突然回到主界面的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还是缩回了被子里。 许久,又听得一声短叹,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为明显。 没有就好。 第30章 这天晚上, 许虞芮先是按着周沐筠教她的煮了一小锅醒酒汤,之后又给那个死活不张嘴的家伙喂下去,最后才摸进浴室洗了个澡, 硬生生熬到凌晨两点才睡下。 该说不说, 人还真得服老,她二十岁的时候约着通宵蹦迪都神采奕奕, 现在也就简简单单熬个夜,便有些疲惫了。 至于顾晨柯, 许虞芮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就那一身酒味, 只配呆在她家的沙发上。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许虞芮就见着了人生难得一见的以头抢地的景象, 思虑再三, 她还是凑过去把人身子给扶了扶正,最后像没事人一样地钻进厨房准备早餐。 宿醉的人第二天总是会后悔前一天的行径, 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那无法忍受的头疼欲裂的感觉。 但顾晨柯却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除了醒过来闻到自己身上令人不适的味道, 还有…… 为什么她的脖子像是断了一样! 这又是哪里? 顾晨柯撑开眼顾望四周, 直到看到从厨房里端着东西出来的许虞芮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里有一丝丝的熟悉,毕竟她昨天下午才来过这个地方。 可自己不是一个人跑出去喝酒了吗, 怎么会睡在她家里? 许虞芮像是清楚了顾晨柯的意图, 在她刚想张口问些什么东西的时候, 便出声打断了她。 “醒了?先去洗澡,完了来喝粥。” 说话的同时, 许虞芮还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她们之间莫名地熟捻起来,就连对话都显得十分家常, 顾晨柯还想说些什么,陡然间却闻见了肉粥的香气,空了大半天的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起来,乖乖地走进了浴室。 只是她们同时都忘了一件事,直到许虞芮望见那稍稍露出来的因水汽熏红的脸颊和滴着水的湿发的时候,才猛然想起。 不过这清水出芙蓉的情景着实是好看的紧,她目光定定着有好几秒的时间,才轻咳了一声,放下碗和勺子,倒回厨房洗了个手又钻回卧室。 顾晨柯握在门把上的手显得有些局促,鬓发贴着颊边,其余的摊在莹白的脊背上,水珠顺着下颌线和蝴蝶骨滴滴答答地滑落下来,聚成小小的一滩水洼。顾晨柯只觉得有一瞬间的放空,门又从外面被敲响,拉开门缝,递进来的是一套衣服还有一块洁白的浴巾。 “内衣裤和浴巾都是新的,衣服的话,你先凑活穿吧。对了,洗手台上的蓝色口杯里的漱具,也是新的。” 说话间,许虞芮摸了摸鼻头,她早该准备好这些,却没想到她这么早醒,室内的人迅速接过了这些东西,随后门又嘭地一声被关上,只留下许虞芮一人有些错愕地看着突然空了的手,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才坐回了餐桌旁。 没过多久的功夫,顾晨柯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只是神态还是有些扭捏,穿着不大合身的衣服,挪着步子坐到了许虞芮的对面。 许虞芮只瞥了她一眼,又盛了一碗肉粥在她面前。 顾晨柯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谢谢,等勺子都落到嘴边的时候又想起自己没问出的话。 “我……怎么会在你家啊。” 闻言,许虞芮的眉毛微挑,就连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上下打量了正坐在面前的顾晨柯一眼,明知故问的眼神让她更加不自在了。 “应该我先问问你,顾小姐,为什么我总能遇见你一个人在外边喝到烂醉的情况呢?” “总?” 顾晨柯微微蹙起眉,她印象里自己和许虞芮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更别说是以一种失态的模样。 许虞芮倒是不动声色地又给自己盛了一碗肉粥,临了才分给了顾晨柯一点目光。 “你不记得也在常理之中,毕竟那时候你喝的烂醉,连人也认不清了。” 顾晨柯努力将她说的这些话和自己记忆中的串联起来,总算是找到了半点蛛丝马迹。 “那天把我送回家的——该不会是你吧!” 看着原本像是兔子一样抿着唇喝粥的人突然震惊地站起身来,许虞芮只得把碗放下,扯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 “如果顾小姐指的是在南市‘醉意’那次,那的确是我没错。” 许虞芮原本以为她还会问些什么,或者是傻站着说不出话来,却没想到顾晨柯干站在那杵了小一会儿,最后却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和她说了声谢谢。 要不是她听力绝佳,可能还真的听不出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莫名地,许虞芮看着顾晨柯因下巴微微收了而显出的腮边肉,突然很想上手捏捏看。 不得不说,年轻还真是活力无极限啊,昨天夜里稍微折腾晚了些,自己便觉得今天的气色差了许多,可看着这小孩儿,依旧红润细腻有光泽。 这样想着,许虞芮差点真的将想法付诸实践,可却被顾晨柯恰如其时地给打断了。 “你记不记得那次我有磕到哪儿了?” “嗯?” 小孩问的真诚,许虞芮不自觉分了些注意力,就听她继续说道:“第二天我醒过来总觉得膝盖疼,后来发现两边膝盖都青了一大块,像是摔那儿了。” 第48章 她声音不大,但让许虞芮想起那个落荒而逃的夜晚,想起自己走之前,好像推了她一下。 想到这儿,许虞芮稍稍有些出神,可等思绪恢复,却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不知道。”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本就不会多话,来来回回也就顾晨柯多问了几句,餐桌前又完全安静下来,一时无言。 喝了一碗肉粥垫了垫肚子,顾晨柯忽然想起重要的事,一眼便望见了沙发上歪歪斜斜挂着的小包,翻到自己的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 许虞芮原本好奇她弄出这么些动静,下一秒却见她眼巴巴地朝自己望了过来,偷瞄的视线瞬间被抓了个包,也清楚她想要什么,搓了搓手指就起身帮她找。 “你等等啊……” 等顾晨柯给手机插上电,叮铃铃的消息便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她涌过来,手机甚至都有些卡顿,再等她翻到通话记录,脸已经和蔫白菜一个模样了。 发生那件事之后,顾家对顾晨柯的管控就十分严格,包括出行,留宿,还有生活方方面面的事儿。这种现象在她去南市上大学之后有很大的改观,不过一样躲不过明里暗里的防护。 不知道是不是当众悔婚的事的助力,这些天里,顾晨柯又被勒令开始了汇报工作,而昨天晚上她喝醉了,又被许虞芮给带回了家里,电话被打爆都不足为奇。 这样想,顾晨柯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按下了回拨键,电话只响了一声便被接通了。 “姐——” 先下手为强,顾晨柯刚想发起撒娇攻势,电话那头却只回了简短的两个字。 “开门。” 顾晨柯拨出电话的时候点到了外放,这两个字便也清淅地落进许虞芮的耳中,她自然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人是哪位,除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顾深还能有谁,可此刻听到这样的话,门内的两个人都是震惊的。 “你姐在外面?” 许虞芮的眉头微蹙,看向也早就呆了的顾晨柯,一副询问的语气。 “我……我也不知道啊。” 问她也是白问,许虞芮打量了一眼自己尚还穿着的睡衣,确定没有扣错扣子这样的简单错误之后,迅速到玄关处去开了门。 今天的顾深披着一件灰黑色的风衣,配上她那一双亮黑色的皮靴和冷冰冰的脸,在深秋时节,许虞芮只觉得凉飕飕的。 明明也没比自己大多少,但每每见到她,许虞芮都有些犯怵。 多想无益,许虞芮伸手从鞋柜里又拿了一双拖鞋出来,抬起头却发现顾深并没有想动的意思,朝着她望进去的目光看,才发现她一直盯着顾晨柯,而屋内的小孩早就局促地扯着衣服,一时之间,三个人倒显得安安静静的,最后还是许虞芮打破了这样的僵局。 “先进来再说吧。” 从厨房端着沏好的茶走出来,许虞芮开始感叹起自己的劳碌命,先是伺候小的,中途才歇了口气睡了个觉又吃了个早饭,又开始上赶着伺候老的。 不过…… 她把茶水放在新来的客人面前,自己也捧了一杯,还猫进了离两姐妹稍微有些远的小沙发里。 谁说这不是个美美的吃瓜时候呢。 可引火总是烧身,许虞芮刚把茶杯给放下来,顾深就抬起眸静静地注视着她,过了好些时间,目光才又绕回顾晨柯那略显宽大的衣服上。 “衣服挺合身啊。” 还没等顾深的话讲完,顾晨柯就干巴巴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像在解释什么一样,说道:“是借给我穿的。” 紧接着,也许是怕她真的想歪了,顾晨柯又补了一句。 “昨晚我们真的没发生什么。” 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才刚一说出口,许虞芮这个当事人之一就歇了看戏的心思,嗓子轻咳了两声。 “我可对醉鬼没有心思。” 闻言,顾晨柯攥着衣服的手莫名更紧了,下一秒,顾深略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醉鬼?晨柯,你又喝酒了?” 这是血脉压制吗,许虞芮见着顾晨柯脑袋也缩着,腿脚也缩着,顾深只要一说话就闷得不敢吭声,被管得服服帖帖的,还像是受训的小孩子一样。 “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姐,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刚刚还喝了一碗粥呢。” 从顾晨柯胃查出毛病开始,顾深就开始注意她的吃吃喝喝。照她的话来说,这家伙能有这样千疮百孔的胃,全是因为她这个不负责任的主人。 不过这话倒也没有说错,饮食不规律又酗酒,喝了酒还爱跑出去吹凉风,私下里顾晨柯都和朋友们说自己就是个短命的命。 不过她在顾深面前又哪里敢这样放肆。 第31章 看着确实不像是有什么毛病的样子, 顾深瞅了一眼顾晨柯尚还红润的面色,倒是向许虞芮稍稍颔了首,没了刚见那会儿的锐气。 “许小姐成熟稳重, 晨柯由你看顾, 我也很放心。” 闻言,许虞芮挑了挑眉, 像是应下了她的奉承,可又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才有所察觉,眼前的老狐狸就挖了个陷阱, 等着她往里面跳。 “当然,我也知道你们两情相悦,所以我觉得, 订婚前你和晨柯可以先在一起住一段时间, 也是磨合磨合感情”顾深的话顿了顿,随后又扬起更明媚的一抹笑:“虽然这个时候说这种事可能有些不合时宜, 但你应该也清楚,晨柯是小孩子的气性, 今天往东, 明天就有向西,订婚对我们两家来说都算是大事, 不能毁一又毁二……” 第49章 清楚顾深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许虞芮客气的笑僵在了嘴角, 甚至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就知道这只老狐狸没藏着什么好心思。 “姐——” 拖长的尾音和蹙起的眉昭示着顾晨柯的不满,可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 如果想让那些疑心的人相信她们合演的这出戏,同居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原本听顾晨柯在第一时间就唱了反调, 许虞芮甚至觉得不需要自己出面拒绝,却没想到这家伙只是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她有些发愁地想着措辞,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蓦然被“飞扑”过来的顾晨柯揽住了胳膊,而衬着这人的下一句话,她方才的反调则更像是一种骄矜了。 “就算你不提,我也早就想和阿芮同住了,恨不得今天就搬过来。” 顾晨柯的这句话像是闷雷一般砸在许虞芮的脑壳里,让她一下子石化当场,接不上半句话来。 这小屁孩说谎都不带打草稿,这种话都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倒是自己往日低估了她,没想到她还有堪比影后的绝佳演技。 不论是真是假,这些话已然说到了顾深的心坎里。见目的达到,顾深面上挂起久为商人的笑,食指指尖也有节奏地敲击在沙发扶手上。 “行啊,既然你想,姐姐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说完,也不再管许虞芮愿不愿意,一通电话,让原本就不宽敞的小公寓客厅越堆越满。 对上许虞芮那含着半分幽怨的眸子,顾晨柯悻悻地摸了摸鼻尖,适时地错开她那灼热的目光。 顾晨柯也没想到自家日理万机的姐姐会为了这种小小的事情“监工”一整天,也没想过她会把处理工作的那种快刀斩乱麻的劲儿带到这种事里来。 仅短短一个小时的功夫,顾晨柯的日常起居用品,新的旧的,全都被送过来了,许虞芮看着这样热闹的景象简直是咬牙切齿,暗暗后悔昨天把麻烦精给请回了家的糊涂行径。 若不是许虞芮最后终于狠下心阻止,顾深叫来的那些人甚至想把顾晨柯的所有东西都塞进她的卧室里了。 由于是私人空间,的确是不好让那么多人都挤进去,顾深倒也应了这样的说法,临走时甚至嘱咐她们有事情都可以找她帮忙,还祝她们即将开始的同居生活美满幸福。 可许虞芮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等其他人终于走完了,目光这才冷冷地扫向一旁悠悠闲闲的顾晨柯,手腕一转就指向了离主卧室最远的那间客房。 “去,自己把房间整理出来,再把自己的东西给收拾好。” 顾晨柯自知理亏,倒也受了这样的“颐气指使”,乖乖巧巧地干活去了。 同居是没有写在两人的秘密合约上的,但合约里有说过,在有益于隐瞒合约内容的情况下,乙方必须无条件满足甲方意愿。当时的许虞芮并没有觉得这条条例有什么问题,倒没成想给自己却挖了个坑。 不过这样同居的日子和往常倒也没有什么不同,毕竟她和顾晨柯的作息习惯千差万别。许虞芮自由散漫习惯了,有时候会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候却又会想着早起晨练,而顾晨柯—— 在许虞芮这些天的观察看来,这家伙如果不闹事的话,倒还是个乖宝宝,整天早出晚归的,在她家和公司两点一线地过活着,每天的生活都没有什么新鲜感。 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变成了不常常照面的室友,工作没有什么交集,生活以及交际圈也没有什么交集。 直到那天,顾晨柯无意间瞟到许虞芮从公司带回来的企划书,沉寂的湖面总算是落下了两颗石子。 话题是顾晨柯先挑起的,她难得地端了杯热牛奶放在许虞芮面前的茶几上,甚至还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许虞芮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甚至觉得这家伙往里边下了毒了,满脸都是警惕。 “怎么?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顾晨柯没立刻张嘴,只是略显好奇地又看了一眼那份文件的封皮,往许虞芮那更凑近了些。 “你……你是虞可工作室的?” 许虞芮一下子想不通这跳脱的话题,伴着顾晨柯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上的企划书,又注意到封皮上不算大却也不算小的“虞可”两字,一瞬间便明白了。 “嗯哼。” 不仅是,而且是大老板。 这句话许虞芮只说在心里,毕竟她还是有点好奇,顾晨柯注意这种事情做什么。 哪想到,她这句话才刚说出口,顾晨柯就眉眼弯弯的,看着倒不是美人像,反倒和得到赏的憨狗一模一样。 “那你认识李玉吗?” 听着略熟悉的人名,许虞芮这才联想到什么,又上下打量了顾晨柯两眼,眸中暗含深意。 “怎么……” 无事献殷勤,许虞芮端起面前的牛奶,只喝了一口,唇边便印上了奶白色的圈。盯着红嫩舌尖舐过去的那一瞬间,顾晨柯莫名有些发怔,一时之间好像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等被盯着的人歪过头来看她才稍稍反应回来。 “嗯……我就是想要个联系方式。” 李玉是叶念梨明面上的经纪人,而虞可最出名的,便是那高深莫测的保密技术,这点也是外界一直认为这个小工作室有着大后台的原因。而不管是签下的艺人还是经纪人本身,都在这个保护范围之内,或者说,经纪人保护更甚。 第50章 毕竟从前虞可还出过解约的艺人傍上新东家后,反咬手撕前经纪人多次性骚扰的事情。不论事实真实与否,舆论总是会站在人群数量更大的那一方,而这次事件则以经纪人的跳楼自杀而告终,即使人死了,却依旧难逃舆论的谴责,就连虞可的名声也一落千丈,差点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那时许虞芮正巧不在国内,等她了解到事情把人告上法院,风波都快平息了,即使胜诉,多数掺和进来的路人依旧只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也不再关心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而许虞芮辗转托了不知道多少朋友,才成功掐灭了这个事件的火星。 许虞芮私心里还是对不起跳楼自杀的下属的,那算是个老员工,从虞可成立前就跟着她,甚至于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人也踏实肯干,却也闷闷的,有老公有孩子,家庭幸福美满,而等她出差回来,看到的却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自此之后,虞可便有了新的办事制度,交流沟通能线上绝不线下,就连经纪人和手下艺人之间线上沟通,都只能用公司发放的工作账号,还方便日常监督。 所以,作为新签艺人的叶念梨自己,都不见得有李玉的个人联系方式,更何况顾晨柯了。 许虞芮深深地望了顾晨柯一眼,暗想这家伙可真是痴心不改,但这是原则性问题,就算不带私心,她也不能帮忙。 更何况,李玉只是叶念梨名义上的经纪人而已,实际上的……可不就站在她面前吗。 不过,除了虞可内部的人,再没有知道这件事的了,而作为拉出来挡枪的李玉,被顾晨柯盯上也是在所难免。 被盯得有些局促,顾晨柯扯了扯睡裙的边缘,略解释般地开口说道:“我只是想和她交接一下画展的事,你也知道,之前这件事一直是我在准备的。” 听到这样的话,许虞芮倒是讶异地挑了挑眉,一边放下牛奶杯,一边合上搭在腿上的企划书,许虞芮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脖子和肩膀,只留下一句“有规定的,不可以泄露其他员工个人信息”,便回了主卧准备洗漱睡觉了。 被拒绝了顾晨柯也不恼,只是原本亮晶晶的眸子瞬间失去了光彩,面上也有些丧丧的,若是许虞芮回头看到她这个样子,又要想着她像是一只耳朵耷拉下来的不快乐小狗了。 只可惜她没瞧见这一幕,更没察觉不快乐小狗看了一眼喝了一半的牛奶杯,秉承着不能浪费的基础原则,咕嘟咕嘟喝下了剩下半杯,丧着个脸却又莫名乖巧地跑去洗干净杯子,沥加烘干了又给放回原位。 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顾晨柯又刷了一遍牙,想回房间却发现许虞芮倚在自己的门框上等着她。 “虽然不可以告诉你她的联系方式,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转告的,还是乐意之至。” 话音刚落,狗狗眼又亮了起来,许虞芮不适应这样的目光,自然地错开视线,却听到顾晨柯高高兴兴地回话。 “好,那我明天和你详说,今天你回来很晚,而且在家也还在忙工作,应该是累了,晚安。” 许虞芮诧异于她小小的关注,看着离着自己尚远的那扇门缓缓关上,声音小且低。 “晚安。” 第32章 即使对一个人再有一些刻板印象, 许虞芮也承认,顾晨柯这个最初什么也不懂,甚至会因为一些工作上小事而懊恼的家伙, 在这短短的月余时间里, 长进不少。 应该也是想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决裂吧,经历一些事情的确能让人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而且可能是很久没有与年纪相差稍微大些的人交朋友的缘故, 每次同她相处,许虞芮觉得自己也总能发现一些新奇的东西。 一时之间, 她甚至无法决断,身边出现新鲜血液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了。 有着许虞芮从中“牵线搭桥”, 叶念梨尚未完成的画展准备工作也成功交接给了工作室,虽然她并不想接下这种半成品,烂摊子, 但能看到新朋友有想要走出来的想法, 她也会很欣慰。 没错,新朋友, 这是许虞芮对两人关系的重新界定,在此之前, 一个既不成熟又有些恋爱脑的小屁孩, 是连朋友资格都算不上的。 当然,除了交接工作, 顾晨柯还询问了不少问题, 包括许虞芮为什么在这个工作室工作, 甚至问她有没有遇上过很好玩的人或者事情,活像是个好奇宝宝。 如果之前许虞芮还无法理解为什么顾晨柯会在一段不含真情实意的感情经历里被耍的团团转, 同她相处久了也能够想清楚。 作为被家庭保护的太好的一个人,她在成长过程中得到过什么, 同时也会失去什么,而且,这份喜欢可能还存在深层次的原因。 毕竟提起这件事,她总能听到顾晨柯自顾自地念叨着: “这是我欠她的。” 不过就算发生过什么,也都是过去式了,生活是未来式,能够向前看,总归是好的。 十二月下旬,不论是商家还是这个城市来来往往的人们,基本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先过圣诞,随后跨年,谁都希冀自己来年行好运,发大财,得真心,四处张灯结彩,而资本们,则想着怎么在临近新年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狠狠地捞上一笔。 许虞芮和这些人都不一样,在他们准备着跨年放烟花许愿的时候,她和公司一众公关部门的家伙,都还被困在自己的办公室,火烧眉毛地处理刚签下来小艺人的桃色新闻。 第51章 当初签下徐悠的时候,许虞芮看上她背靠资本,人也单纯听话,绘画技巧和基础,都算是个好苗子,只要营销得当,再加上她自己认真,肯钻研,在这个圈子肯定是有她立足之地。哪里想这小姑娘也是藏得深,红粉知己那叫一个满天飞,今天这个姐姐,明天那个妹妹,不宣传还好,一宣传起来,这些个姐姐妹妹全都冒出茬来,一点也没有互相开撕的情况,反倒是上下齐心,甚至成立了个“前任交流会”,互抒心得。这些也只是陈年旧事,徐悠是不在意了,可难为了许虞芮,一边想着怎么消磨掉着些桃色新闻的影响,一边想着如何转立人设。 纯情小妹妹秒变风流小画家,这差距也着实是有些大的。要不是良好的职业操守加上妹妹的软磨硬泡,哄着说之后再也不乱来了,她真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跨年的时候如果还在办公室里,来年是不是要被累死啊。 许虞芮撑着下巴仔细想着这种荒谬的事情,看自己面前那些提不出有效解决方案的公关成员们越发不顺眼起来。 一个小新人这时候探头探脑的,许虞芮知道她有想法,也就给了个眼神。 “boss,要不,用钱摆平?” 也就是新人才会给这样的建议了,许虞芮倒也不生气,只是找到调查来的所谓“前任交流会”的成员信息,耐心十足地指给她看。 “先不说这些家伙大部分非富即贵,看不上我们那点点封口费,就算你老板我肯掏腰包,让她们各个满意,等到后面这些人又聚集起来,发现我们还差别对待,赃款不均,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腥风血雨。” 话毕,四下又沉默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气氛突然被手机铃声给打破,很熟悉的铃声,许虞芮一听便知道是自己的,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顾晨柯打来的。 这时候她打什么电话,正想着,才出过声的小新人又开口提醒道: “boss,不接吗?” 许虞芮看着那闪烁的屏幕,除了联系人的闪烁,还有那临近午夜的时间。她摁了一下电源键,不算大的空间内又沉寂下来,不过马上却又迎来欢呼。 “这样吧,明天中午十二石前,各位都给一条方案给我,小杨和小孙今晚盯着一点数据,辛苦一些,有过于异常的拉偏架的新闻就给我压下来,事情过了之后五倍奖金,现在也晚了,大家都散了,明天再继续忙活。” 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办公室里便只剩下许虞芮一个人,她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目光瞥向窗外,忽然想起应该给某人回一个电话,却没想到那家伙挺锲而不舍的,居然又给打过来了。 摁下接听键,许虞芮原本想着自己需要花时间解释一下方才挂电话的原因,却没想到顾晨柯先一步出声。 “你刚刚是在开会吗?我看到很多人出来了。” “嗯,也算吧。”许虞芮应了一句,完了才反应到顾晨柯说了什么,又追问道:“你说你看到?你在哪儿?” “我在你公司楼下啊。”顾晨柯的声音听不出其他的,但很明显,她在笑。 许虞芮不清楚她在高兴什么,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她跑来这是要做什么,才刚蹙起眉头,又听到那边催促的声音。 “你快下来啊,再晚些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什么?” “你下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因着顾晨柯的催促,许虞芮只迅速捡了几样桌上的东西,塞进包里便准备下楼。 之前许虞芮有把重要文件落在家里过,当时顾晨柯正好闲着,便帮忙送了一趟,许虞芮是早早便下楼去等的,所以她连自己的工作室在商厦的哪一层都不清楚。当然,许虞芮也不希望她清楚,若是来找,到楼下等着就行。 在心里猜测她来到的原因,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虽然临近午夜时分,可四周都是敞亮的,许虞芮很快就寻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北方初冬的午夜,那是裹上再多衣服都抵御不了的严寒。许虞芮走近,看着那倚在车门旁还在朝着手心呵气的顾晨柯,皱起眉帮她理了理乱系着的围巾,动作莫名地自然。 “怎么不在车上等?” 说着,许虞芮的手还摸上后车门的把手,开门的动作却被顾晨柯给阻止了。 她也不回答眼前人提出的疑问,只笑着,献宝一般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坐前边,后座放了东西的。” 还不等许虞芮的身子坐进去,顾晨柯倒跑得飞快,一溜烟的功夫就钻进了驾驶座,在许虞芮想往后看的时候,甚至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到了目的地才能看。” 许是在外边呆久了,顾晨柯的手也被冻得有些发凉,不过尚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车内还开着空调,热气熏得人有些燥燥的,这只手贴上来,甚至让人感觉有些舒服。 即使好奇于这家伙神秘兮兮的态度,可她既然开口了,许虞芮也消了偷看的心思,车内暖烘烘的,想来她也是掐着点下了车,为的就是防止自己打开后座的门。 侧过脑袋看着干劲满满面上带着笑,甚至哼着小歌的顾晨柯,许虞芮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累了,像是莫名掺和进了年轻人的世界,干净而纯粹。 路途并不长,可许虞芮却慢慢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可能是最近连轴转的工作有些超负荷,也可能是这样舒适安静的氛围,让困意霸占了她的脑海,也可能,两者皆有。 第52章 耳侧传来沉稳的呼吸声,车辆已经行驶到了目的地,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顾晨柯注意到许虞芮眼下那不同于肤色的青黑,抬手看了看表,离十二点还剩一刻钟的时间。她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没把人给喊醒,又从后备箱压着的小箱子里取了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许虞芮盖上,再把车坐椅稍稍下调了些,做好这些事情,她自己也靠在了椅背上,透过车窗开始数天上的星星。 今天白日里是个明媚的天气,夜晚也是万里无云,繁星满满。 数星星着实是乱花迷人眼,到了这边,忘了那边,不过多时,顾晨柯就改为寻找北斗星了。她一边寻着,手还搭在方向盘上,身侧却突然传来浅浅的呢喃声。她以为许虞芮醒了,当是在叫自己,凑近却发现她是在说梦话,还断断续续的。 “可可……对不起……” 她也就说了几句话,顾晨柯听得不大真切,难得蹙起秀眉,盯着那从眼尾滑落的泪珠有些出神。 是在做噩梦吗,连睡着了都在哭。 顾晨柯侧着身子看着许虞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看到那眼泪越掉越多,才反映过来抽了两张纸巾,伸过手想帮她擦擦。 不知道是不是力道用大了些,纸巾才将那些泪吸干,许虞芮就缓缓撑开了眼睛,最初的视线有些模糊,她便缓了小一会儿,等能看清了,才发现顾晨柯凑在自己跟前,手里还攥着纸巾。 “你这是……” 莫名的有种被抓包的尴尬,顾晨柯咻得一下缩了回来,纸巾也团成团扔在便携式垃圾袋中。 “没什么……醒了就好,醒了就下车吧。” 第33章 话毕, 顾晨柯便下了车,许虞芮稍稍愣了一小会儿,刚睡醒, 身子还酸软着, 但也跟着下去了。 不比车内,户外的空气确实是要好些, 只是更冷了,尽管许虞芮不是那种特别的怕冷的人, 在温度交替的一瞬间,也还是打了个哆嗦。 顺着敞亮的车前灯, 许虞芮也看清了周围的场景,眉头微皱,不理解在冬天的大晚上顾晨柯带着她跑到郊外来做什么。 可满脑子的疑惑在看到她从后备箱以及后座抱下来的东西之后, 瞬间消失了。 “你这是……” 东西有些多, 一次性根本拿不出来,而身子活动开也就不会觉得有多冷了, 几趟下来,她的额间甚至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许虞芮盯着她忙碌的样子有些出神, 一时之间都忘了搭把手, 等她反应过来,东西都已经全部摆在她的面前, 顾晨柯抽出几个需要手持的, 递给许虞芮。 “给。” “你弄这么多烟花来做什么?” 眼见着那些东西被递了过来, 许虞芮也伸手接着,地上满目琳琅的各色烟花, 甚至还有几十响的大礼炮,可谓是全家福了。 听她这样问, 顾晨柯倒还抿着唇低头笑了起来,让人看着有些有些莫名其妙,可说出来的话倒让许虞芮愣了好一会儿。 “喂,上周末不是你说想在跨年的时候看烟花吗,我可跑了不少地方才把这些东西买全,上京附近也就这个地方能放。为了把你带过来,我还推了那么多邀请……” 顾晨柯叨叨叨地说了那么多,就差把“女人,你不要不知好歹”写在脸上。 她想……看烟花? 顺着这些话,许虞芮的思绪也飘回了上周末的晚上。 那天是休息日,两人都闲在家里,虽然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但顾晨柯总觉许虞芮的状态一直都很差,从锅碗瓢盆莫名造出来的声响到她一整天萎靡的精神,都不同于寻常。 本着互不干涉的原则,最初顾晨柯也没打算多管,可从中午到晚上,整日恹恹的女人一直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中饭没吃,晚饭也没有。 准备给自己煮碗面吃的顾晨柯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出于礼貌,她准备问问许虞芮需不需要,她的房间离客厅沙发还是有些距离,所以虽然没得到回应,她也没有多想,转身便进了厨房,可等她再出来,却发现那家伙从沙发上滚了下来,身子看着也软绵绵的。 见到这样的情况,顾晨柯心中莫名一慌,把手中的碗放下,三步并两步赶过去把人抱去了床上,冬日里的手本就凉些,她又是那种常年全身冰凉的体质,把人放下之后用手触了触额头,烫得让她只想缩回来。 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一瞬间,顾晨柯甚至有些懊恼,想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出来,看这情况应该烧了有一阵了,如果她早些出来,也能早点发现。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懊恼也不是解决的办法,家里好像是有退烧贴,但顾晨柯并不清楚许虞芮把东西给放在哪儿了,只能找了条干净毛巾,泡上冷水又拧干了,敷在她额头上想让她退热。 电子体温计在药箱里,很容易就找到了,顾晨柯拿着给许虞芮测了一下,4打头的数字直接把她给吓到了。 这可真是高热啊。 “喂……醒醒……” 顾晨柯伸手轻轻拍了拍许虞芮热得已经发红的面颊,这样昏死过去,怕是不好。 因为她的动作,重新躺平的某人只是哼哼了两声,甚至有点不满。 不想和已经生病的人计较一些事情,顾晨柯试着把她给抱起来,可没有一点气力支撑的软绵绵的人最显得沉,还容易滑下去,而且,这人好像很抗拒似的。 第53章 知道她是听得进话的,只是脑子没办法迅速思考而已。没办法,顾晨柯只好带着哄人的语气说: “穿好衣服,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不要去医院……” 这句反驳得迅速,听到医院两个字,那秀美的眉都拧巴到了一起,像是听到了最讨厌且恐怖的东西一样,甚至这句话之后,依旧不停喃着“不要”两个字。 “好好好,不去了,不去了……” 在顾晨柯说完这句话之后,原本躁动的人又安静下来,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了许多,闭上眼的样子,像是睡着了的孩子。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许虞芮的情绪变动这么大,但既然她如此抵触,也不能强拖着她去。 不去医院……那只能把医生请到家里来了。 顾家是有私人医生的,只是住的离这里远,原本顾晨柯是想着去医院的话能快一些,看她这样子,退烧针得尽快打,不然人都能给烧坏了。 电话铃只是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还不等那边开口,顾晨柯就抢着说道: “钟姨,您现在有空吗……” “高热不退,不清楚多久了……” “好,我马上把地址发你……” 可能是感受到了顾晨柯紧迫的态度,对话简短扼要,并没有用上多少时间。挂断电话,耳侧又传来不舒服的哼声,原本敷在许虞芮上额处的毛巾也被她扯了去,顾晨柯伸手摸了摸,又用凉水重新打湿拧干继续盖了上去。 这样来回操作有了个十几次,钟敏才赶到,而这时候再测一遍体温,比起先前要降下来了不少。 “怎么样?” 眼瞅着钟敏做着简单的检查,顾晨柯则跪坐在床边,一脸的担心。 也不是什么重病,等再打一剂退烧针,高热自然也就降下来了。钟敏侧过脑袋,对上顾晨柯皱眉抿唇的样子,倒是笑了出来。 “没什么大碍,今晚和明天再注意一下就行,高热的情况这两天有可能会反复,不能让她长时间处于高热状态,但如果只是比正常体温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持续的状态也不是特别长,那就不用担心。” 顾晨柯听得仔细,倒让钟敏有些诧异。 “小柯,这么喜欢呐——” 这话才刚说出口的时候,顾晨柯只觉得往脑袋里过了一遍便溜走了,可抬眼见到钟敏那八卦的表情,这几个字却又被大脑翻了出来,像是在颅腔里反复播报一样。 “什么跟什么嘛!” 见她急于反驳却又说不上话的样子,钟敏更觉得自己没想错,又补了几句。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我在顾家呆了这么些年,你总共也没找过我几次,胃不行还总是到外头喝一整夜的酒,自己的身体都不顾着,这个女娃娃只是遇了一下风寒,瞧你担心得哟……” 话毕,钟敏的眼里竟带上半分的揶揄。 她和顾晨柯的父母是同辈人,更是朋友,又作为私人医生管顾了顾家二十多年,也是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早就融入了这个家,不像职工,更像是一个长辈。 顾晨柯听着她话语末尾的担心二字,又对上了许虞芮那红润的面颊,一时之间甚至有些迷茫。 真的……有这么奇怪吗?对朋友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正疑惑着,却听见钟敏又开口了。 “年轻就是好啊,我要是能年轻一回,一定也要再谈一段甜甜的恋爱。” 她这样说着,话语却带上了淡淡的伤感。 顾晨柯是知道一点钟敏年轻时候的事的,当然,也只是一点点。 据说钟敏大学的时候也有过一任女朋友,当时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化,两人相互扶持,苦是苦了一点,但也越过越好,可爱情长跑停滞在了第十年,因为各方面的压力,女朋友和匆匆见了几面的相亲对象结婚去了,之后她也没有再谈过恋爱。 由她的经历,顾晨柯莫名地想到了自己,即使如今对于同性结婚已经司空见惯,她过了天时那一关,却输在了人和。 这片空间的愁绪莫名多了起来,等退烧针挂了上去,顾晨柯拿好钟敏给她的药物和其他东西,便立马把人赶到门外去了。 “想谈甜甜的恋爱是吧,下楼左拐相亲角,钟姨人这么美,保养得这么好,人又有才华,又有大把的钞票,站在那,迷倒千千万,我还要照顾人呢,就不送了。” 看着面前瞬间关得死死的门,钟敏站在原地略微出神,随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现在的小孩,脸皮真薄……” 室内重归一片寂静,顾晨柯又凑过去看了眼许虞芮,可能是药物影响,此刻人倒是比先前平静许多,安安静静的,配上精致的五官,长而卷的睫毛,像是一个瓷娃娃。 是睡美人,顾晨柯自然盯着多看了一会儿,指尖不自觉地触了触红烫的面颊,却不知道是不是动作有些大,倒把人给弄醒了,睁着一双迷茫的狐狸眼,倒显得呆呆的。 “渴——” 许虞芮的声音有些哑,许是嗓子干的缘故,想到这,顾晨柯立马去倒了杯水,心中莫名升起半分愧,烧了这么久还滴水未沾,如果不是听到她喊渴,可能一直都注意不到。 顾晨柯特意倒了杯温水,又把许虞芮上半身用抱枕稍微垫高一些,可水才刚触到她唇边,这人便推搡着说烫。 听这话,顾晨柯又试了试温度,确定只是温水之后,半哄着人喝下。 第54章 “不烫的,乖,把水喝了其他事都答应你。” 原本只是随意说了句哄人的话,可顾晨柯却发觉这话说过之后,眼前那双原本只含着茫然的狐狸眼里却有了笑意。 许虞芮只觉得身上难受得紧,眼前也模模糊糊的,耳边总有声音闹闹的,像是身处梦境里。 应该就是梦境吧,不然她心心念念的人,不可能会出现在眼前的。 借着未曾完全乱掉的思绪,许虞芮说出五年前未曾说出口的那句话。 “那……想在跨年的时候,和可可一起再看一次烟花……可以吗?” “什么?” “想要……看烟花。” 第34章 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脑海中也同样留有印象,可原本只以为那是梦境里发生的事,如今想来, 倒是将人错认了。 许虞芮忽然想起那第二日的清晨, 自己撑开眼睛看到的守在床边,枕着胳膊坐在地上睡得浅浅的人, 随着她撑起身的动作也被闹醒了,那带着疲态的眼里含着满满的喜意。 一时之间, 许虞芮满脑子都是那样一双眼睛,再对上顾晨柯刚递过来的烟花, 心里莫名升起淡淡的愧疚之情。 要同她说清楚吗? 解释这只是自己多年以来的执念而已,解释自己只是迷糊之间,恍若看到了旧人。 但手中有些分量的烟花和顾晨柯才说过的那段话, 无一不彰显着她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失神间, 身侧却传来淡淡失落的声音。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都已经过了零点了。” 许虞芮下意识看了看顾晨柯那亮着的手机屏, 上面映着大大的“00:07”,在黑夜里尤为夺目。 罢了, 既已成了一个乌龙, 那便将错就错下去吧,贸然的解释反倒浪费了她一番心意, 平白惹人不快。 想到这, 许虞芮反而浅笑着说道: “既是准备好了, 方才就应该把我喊醒的。” 闻言,顾晨柯稍稍一愣, 想到熄火的时间,声音甚至有些局促。 “没有……我们到的时候就已经过了零点了。” 虽然在车上时许虞芮是睡着了, 但毕竟只是浅眠,车子在行驶还是停下还是好分别的,现在离零点只过去了七分钟,去除搬东西和说话的时间,也没剩下多少。 但许虞芮还是没有直白地戳穿这句谎话,也懂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多想,所以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该说不说,这人有时候还真的挺会照顾人的。 想到这,她的心情也明媚了许多,朝着顾晨柯直直地伸出了手。 “打火机,放烟花,这东西你总得给我吧。” 话毕,这家伙霎时间却愣在当场,杵得跟个棍子一样。 “我……我忘了。” 像是犯错了的小孩,顾晨柯低着脑袋杵在许虞芮跟前,整个人都想钻进地里了。 听到这话,许虞芮先是连眨了好几下眼睛,随后又大笑了出来,看着眼前那顶着乌亮顺滑的发的脑袋,还是没忍住和撸狗子一样摸了摸。 “乖,不害臊。” 兜兜转转,两人最终还是回到了车里,某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把烟花给搬回来的时候,还特意阻止了许虞芮帮忙的动作,面上的得意劲儿丁点都不剩了。 即使没有看到这场因乌龙而产生的烟花,但许虞芮却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自五年前那场意外发生之后,每年十二月下旬,她总是会闷闷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圣诞节那天,十二月二十五日,便是骆可的生日,也就是——上周日,就连那不知因何而起的风寒,可能也含着这样一层原因。 毕竟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她的免疫能力也同样低落。 可现在,许虞芮却觉得她对这新的一年突然就有了一些期待。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这句话不知道多少人曾对她提起,如今,她也想慢慢接受。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顾晨柯正为如何如何打破沉寂而发愁,转头却同那双含着笑的眸对视了,同时听得正前方轻柔的话。 “新年快乐。” 她愣了小一会儿,笑容旋即同样绽放出来。 “新年快乐。” 这天过去,两人的相处依旧平平淡淡的,关系却比之前好了许多,先前互不相干的生活轨道也有了相交的痕迹。 她们会一起吃饭,一起去看新上院线的电影,吐槽平时工作产生的矛盾,甚至相互介绍认识了自己的好友。 可顾晨柯心里总是有一个疑惑的,那就是……房门永远紧锁着的那间书房。 她有向许虞芮问过这个房间,得到的答案也只是这是被废弃的书房而已。可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为什么还要保留这样一个废弃的房间,将其上锁,甚至都不愿意提及…… 虽然顾晨柯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爱好,但私心里,现在的她已经把许虞芮当成是最好的朋友,而显然对方并没有这么想,再加上一些问不出却很明显的秘密,已经足够让她沮丧了。 而且她总觉得……许虞芮的那些朋友,尤其是那个叫周沐筠的家伙,他们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这只是顾晨柯自己的感受,她并没有直接和许虞芮谈过这件事,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久而久之,明眼人都能发觉她不对的情绪。 她在上京没有什么朋友,一是因为从小到大她都不爱和人打交道,二则是在她远赴南市读大学之后,和一些多少聊的上来的人也都渐渐的断了联系,时间一长,自然算不得是朋友了。到头来,还是只剩下儿时大院里长大的那几个发小。 第55章 而今天,顾晨柯回老宅的时候便正巧和他们撞上了,直接被拉去聚了个小会。 四个人年岁相当,又都是家中老幺,自小过得都是无拘无束的悠闲日子,同样不被寄予厚望,从另一种层面来说,先前的交好倒还真像是臭味相投了。 不同于顾晨柯的是,其他三人这几年也都凑在一起,就连读大学都是同一所,刚毕业回国还没有多长的时间。 如果不是高中毕业那年的发现,她应该也会同他们一起,还像是从前那样。 当初为了去南市读大学,顾晨柯还和家里人大闹了一场。可能是没有按照他们规定的那样去学习,生活,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但当时的她根本不管这么多,只一门心思地想弥补自己的缺憾,即使是如今这样一个结局,她也不曾后悔。 见到老友,其他人明显更为激动,扯着顾晨柯问长问短,最后还是郑芩神秘兮兮地问了一句。 “喂,晨柯,找没找到那人啊?” 对于无论如何也要去南市的原因,顾晨柯只同郑芩说过,也不奇怪她会想知道后续,而其余两人显然一头雾水,纷纷扯着另两个谜语人,满脑子想着吃瓜也得吃完整。 “嗯,找到了。” 没想到是这样平静的回答,原本准备听故事的人都被噎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 “所以呢?勾搭到了没有?” 这句话才说出口郑芩就开始后悔了,如果当真勾搭上了,那哪里会是这样颓唐的样子,早该意气风发了。 而且如今上京的富贵圈子里,还能有谁不知道顾家二小姐的“花边新闻”,对方可是原原本本的上京人士,跟那人肯定是完全不沾边的。 她刚想找补些什么,却听顾晨柯平静地说道:“我想清楚了的,她不喜欢我,我也不该强求。” “真的?” 见郑芩一脸不相信的模样,顾晨柯多眨了几下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当然。” “不是感情不顺,那你哭丧着脸做什么,活像是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听到这话,顾晨柯反倒有些无措,说话也莫名得有些磕巴。 “我……我哪儿有。” 死鸭子嘴硬。 这般想着,郑芩开始扒拉起旁边两个听得半知半解的人,想要作证自己的观点。 “你俩就说,晨柯看着是不是有点儿不对劲。” 即使另外两人从头到尾都没听太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但当郑芩问完这句话后,都纷纷点起头来。 “是有点。” 知道平时郑芩那大姐头的做派,顾晨柯嘴角一抽,怕是她说什么出来那两个没主见的家伙都会应声吧。 不过,看她说得这么认真,不像是作假逗自己的样子,顾晨柯也静下心来好好想了想。 眼前的人突然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郑芩还是没忍住锤了她肩膀一拳。 “喂,不是吧,堂堂上京顾家二小姐,何必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呢。”说到这儿,郑芩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欸,你不是又要订婚了吗,外边不都说你可喜欢人姑娘了,上次我们也见过了,人又好看,说的话也让人舒服,你怎么还念旧呢,可别对不起人家。” 顾晨柯微张了张唇,想着要不要将假恋爱的消息告诉这些朋友,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倒也不是她不相信别人,只是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也要好一分,更何况合约上还是有保密要求的。 想来想去,她只能打趣着回了个:“还姑娘呢,人家可比你大了不少。” “女人永远十八岁,懂不懂啊土狗。” 闻言,顾晨柯反倒笑了起来,点头称是,笑了一会儿却又莫名地沉默下来。要不是许虞芮成天小孩小孩的叫她,她也不会总是想着这几岁的年龄差距。 所以她是觉得自己年龄太小,人幼稚,思想也不成熟,所以一些事情才不愿意和自己说吗。 也就两句话的功夫,眼瞧着这个家伙情绪莫名又低落下来,郑芩也开始瞧出不对来,仔细思考了下方才的对话内容,皱着眉不太确定地发问。 “你真的不是在为那个找了十多年的人发愁吗?” 不明白她又提起这个做什么,顾晨柯抬起脑袋,自然而又迅速地答道:“当然。” 似是担心郑芩还不相信,后头又跟着补上:“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而且我总感觉现在的她和我印象里那时候的她很不一样,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感激她的,如果之后有我能帮到忙的,我也会伸手。” 顾晨柯以为自己解释完这些,眼前的家伙便不会再愁着脸再问东问西了,哪里想那皱起的眉头反倒更拧巴了。 “所以你是因为什么人什么事而失落呢?是姓许的那个家伙?” 第35章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郑芩这句话像是点醒了顾晨柯,顾晨柯也终于想到自己近日郁郁的症结。 可她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人情绪波动这样大呢? 她从来坚信自己不是容易受到情绪调动的那类人,可如今却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了。 见顾晨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郑芩便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都是要订婚的人了,你们又互相喜欢, 有什么事儿把话说开了就好了,用得着自己在这里郁闷嘛。” 第56章 听她这样说, 顾晨柯下意识想同她反驳自己与许虞芮之间的关系,话临到嘴边还是及时刹住了车, 她也没法向他们讲得再详细,也不愿再细想这件事,只匆匆忙忙地抛下一句“下次再聊”, 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望着顾晨柯逃似的离开的背影, 郑芩一咬牙一跺脚,直骂了好几声“重色轻友”才停下。 回家的路上, 即使顾晨柯刻意地不去想这件事,它却如同野草一般再心头猛长, 就连怎么到的家门口都忘了。 整间屋子安静且又漆黑, 明显没有另一个主人的存在。 打开客厅的吊灯,顾晨柯缓缓地走过去, 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 开始放空大脑。 这是她最习惯的解决这类问题的方式, 每当她寻找不到问题的答案的时候,她总会将自己放空, 这时候,在脑海中浮动得最清晰的, 往往就是她想知道的。 对很多这类看似不可解的问题,人的大脑并不是不清楚,它只是想随着主人的心意,所以才刻意隐藏了起来,可这次,她却始终猜不透自己的心,更是莫名地不敢再细想下去。 临近年关,许虞芮却更忙了,成天早出晚归,有时候连着好几天下来,两人都打不到几个照面。 想到她的工作,顾晨柯的思绪又乱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许虞芮的了解只能算是一张白纸上的寥寥几笔,而后的墨点痕迹则全部都隐藏在迷雾里。 不清楚她过去发生的事,也不曾知晓她的未来计划,就连她正忙着的工作都不知道是什么。 她不清楚自己哪来的这么深的介意感,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恼火什么,可这些情绪都在莫名其妙地存在着。 顾晨柯阖上眼睛躺在沙发上想着,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只能听到沉稳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却传来了收到短讯的通知声。 若是在寻常时候顾晨柯基本很少注意这种事,毕竟对她来说,尚还有联系的朋友都是在一些在线交流平台进行对话沟通,而存下她电话的人可谓少之又少。大半夜会给她发讯息的人,大多都是一些诈骗号码。 基本和她所猜想的一样,来讯的的确是个陌生号码,短讯的内容也很简单,但顾晨柯在看到的那一刻便顿住了。 【想知道为什么许虞芮对你那么好吗?下面的邮箱里就有你想要的答案。】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手指快速地敲击在虚拟键盘上。 【你是谁?】 从收到讯息到她发回讯息并没有用上多少时间,如果那边有人守着,而且有想回复她的意愿,早该受到新的短讯了,可她发过去的消息却石沉大海,久久得不到回音。 顾晨柯略显得焦躁地切走手机的画面,随后又迅速切了回来,好奇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过了许久,顾晨柯才犹犹豫豫地复制了讯息下邮箱的账号以及密码,从房间里找来自己的电脑,登入邮箱。 在登录上这个邮箱的瞬间,顾晨柯便收到了一条定时的邮件,她带着复杂的情绪点开来,邮件并没有摘要以及内容,只附带了一个乱码命名的压缩包附件,点着触摸板的指尖停了下来,手肘也悬在了半空中。 那个附件在被打开的邮件底部躺了好长一段时间,顾晨柯似乎还在犹豫,她在想自己究竟是相信一个电话背后不知藏了什么心思的陌生人,还是等着许虞芮回来,两人面对面的把话给说开。 犹豫间,方才并不急着回复她的“匿名短讯”的号主又发了一条讯息过来。 【不要幼稚且想当然地觉得自己的疑问都能得到简单地得到解答,而现在机会就在你眼前,那个压缩包,就是揭秘的第一步。】 他应当是设置了邮箱被登录的提醒,所以才会在自己打开这封邮件的不久之后,又发了一条催促的短讯过来。 很显然,他的目的就是要自己看到这个文件。 不清楚这人躲在暗处想要谋划一些什么,他知道自己,知道阿芮,而那个压缩包里面,可能就是被调查过的,许虞芮的曾经。 那的确是她想知道的东西,但却可能是被删减过或者更改过的,不一定真实的东西。 而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 这个被莫名挑起来的疑问占据了顾晨柯的脑海,最后只能归结于缘分。 毕竟自己对她应该也不算差吧。 好不容易才将这个问题解释了过去,顾晨柯刚想合上电脑,准备在客厅里等着许虞芮回来,再同她好好地聊一聊,可还未退出登录的邮箱里又收到一封邮件,这次包含了邮件内容,附件里还跟着一张图片。 【小顾总,这个人眼熟吗?】 看到这样一句话,顾晨柯下意识地点进了附件的图片里,那是一张合照,画面里的两个人搂在一起,笑得开怀,而个子稍微高些的那人则带着学士帽,应当是毕业时候拍的照片,这个人她也很熟悉,那是学生时代的许虞芮。 而另一个人——见到她模样之后的顾晨柯心里只剩震惊,而震惊之后,便失神地坐在了沙发上。 玄关处传来咔哒的响声,随后是推门而入的晚归人。 墙上挂着的时钟短指针已经走过了正上中心的那个数字,许虞芮讶异于敞亮的客厅,稍稍往里走了些,很容易就看到大躺在沙发上,目光已经转向自己的顾晨柯。 许虞芮抬起手颠了颠手上蛋糕盒里小小一块的蛋糕,狐狸眼笑眼弯弯。 第57章 “还没睡啊,那……陪我吃个蛋糕?” 她的话无人回应,但顾晨柯却坐直了身子,端端正正的,眼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动作却又是只等着她打开蛋糕盒子。 虽然这样的氛围有丝丝的怪异感,但许虞芮也没多想,等挖了蛋糕的水晶叉送到顾晨柯面前才注意到她恹恹的神情。 见状,许虞芮的动作也有些滞住,叉子久久地举着,而后又被收了回来。 “怎么了?” 说话的功夫,为了更方便看清她面上的神色,许虞芮单膝着地,半跪了下去,更是凑近了些,满脸都写着关心。 “工作又不顺吗?还是说是其他方面?” 但顾晨柯只意味深长地同她对视了一会儿,又撇过头去。 久久未曾得到回应,许虞芮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追着她的目光,身子也挪了个方向。 “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说了,等你什么时候自己想清楚了,再想告诉我,我随时都在。” 说完,她便整理了下没动过的那块蛋糕,也没了吃甜点的心思,只准备把它放进冰箱,临走的时候,却被久久坐在沙发上未发一言的顾晨柯给攥住了手腕。 “如果……我是说如果……” 手腕上的力道不容忽视,许虞芮皱着眉再次转过身,对上那双带着纠结的眸子,顺着她使力的方向坐了下来。 顿了一会儿,顾晨柯继续说道:“现在,你有一个朋友,在你心里,她已经非常重要了,可以说的上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她有很多很多你不知道的经历,也有很多秘密,如果你因为这些事情而生气,莫名其妙的烦躁,是因为什么?” 所以是人际纠纷么?听完她这段“无中生有”的话,许虞芮挑了挑眉,却也没直接拆穿,半问半答道:“可能觉得是关系不对等吧……” 察觉到那同自己对视着一动不动的目光,许虞芮接着解释道:“你也说了,假设她现在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会因为她有不可说的经历和秘密而气闷,那不就是因为从这些瞒着我的事里面,我感受到我对她没那么重要吗?” 虽然她字字只言假设,可顾晨柯对上那双淡然的眸子,却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完全曝露在了灯光之下,但她说的那些,也都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心里却又被强制甩出去的念头。 “那你觉得有这种想法是正常的么?” 好一个经典死亡大命题,她若是肯定了,便是在打压这家伙同别人交往接触的心思,可若是否定,却也对她树立正确的交往观无益,想了许久,她还是打太极一般地回答。 “这种事倒也不用争一时的对错,只自己控制到度便行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总需要一些边界感,即使是再好的朋友,有一些不想说出口的事情都是正常的,我们要当的是那个聆听者,而不是诉求者。”说到这儿,许虞芮还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真的很想知道,也可以坐在一起好好聊聊,没准那些所谓的秘密,只是不敢问出口的普通事呢?” 说完这些,许虞芮本以为这家伙总该消停会了,却见她话锋一转,黑亮的瞳仁中只映出自己的身影。 “那你能和我讲讲你的过去吗?”闻言,许虞芮停止了思考,可顾晨柯的下一句,却让她的笑僵在了嘴角,人也愣在了原地。 “或者说,能和我聊聊那个和我很像的女孩吗?” 第36章 “你调查我?” 方才带着半哄着调调的软声细语此刻全然不见, 换上的则是如同冰冷的刀片一般质感的声音。 顾晨柯微微抬起脑袋盯着忽然就变了脸色的那人看,望见那眸底疏离且防备的神情,眼圈都红了半分。 她强压下心中那种不适的感觉, 微嘲着笑了起来。 “你不是说, 如果我真的很想知道,可以直接张口问吗?现在我问了, 你会告诉我吗?” 对上顾晨柯此刻略显得倔强的双眸,许虞芮也是一怔,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重了,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算是她身体的保护机制, 每当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有关骆可的事情,她总会竖起满身的刺,所以知道这些的朋友们也都对此讳莫如深。 而此时, 这些刺伤到了无辜的人。 许虞芮想回避这些问题, 但说出口的话也柔和了许多。 “我也说过,两人相处, 总要有一些边界感,即使是再好的朋友, 也有不愿意详说的事情。” 留下这样一句话, 她转身便想走,却听得身后传来带着愠怒且自嘲的喊声。 “对啊, 毕竟我们只是合约关系, 妄谈什么好朋友, 呵,就算真的把我蒙在鼓里, 耍得团团转,那也是我错了!” 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的顾晨柯拳头紧握, 眼圈发红,就连身子都在发抖,可离她那样近的那人却只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一次都没有回头。 这天之后,两人便开始了无休止的冷战,最初只是顾晨柯留着脾气不肯吃许虞芮做的东西,时间一长,许虞芮倒天天留在公司,也不愿回来了。 一次两次倒还察觉不出什么,日日住在这间屋子里,从没见到过另一人的身影,原本就因为没得到解释的气还没消,如今这样火上浇油,连人都打算避着自己了,一咬牙一跺脚,顾晨柯也搬了出去,两人倒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头。 第58章 再没人管着自己,顾晨柯乐得自在,天天约着朋友往酒吧里泡,可每次等人都到了,却又看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极为不顺眼。 “喝啊,养鱼呢你。” 见她这种干坐着不喝酒的样子,其他人倒起哄得厉害,似是有些不服气,加上一种莫名的叛逆心里,顾晨柯一口气干了这一杯,端起下一杯的时候却被身侧的郑芩给拦住了。 “少喝些,你自己胃不好你不知道啊。” 就这么一句话,却让顾晨柯眼圈红了起来,一时之间,说这话的郑芩倒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的小姑奶奶,你别哭啊,说一句还不让说了?” 不提还好,一提哭,那眼泪简直如同珍珠般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其他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啊,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再没了起哄的心思。 “咋了这是……” 顾晨柯也不说话,就坐在那干哭,围在周围的那些人要知道今天是这么一个局儿,保准是不会来的,但如今来都来了,只能面面相觑,如坐针毡。 她哭一会儿也收住了,许是觉得在这些人面前掉眼泪有些跌脸,为了挽尊,只能用颇为冷的语调说了一句:“想喝什么随意点吧,今天所有消费我买单。” 在座所有人虽然都是富家子女,但没一个能惹得起顾家的,人给台阶,自然顺着下来,又是一副乐呵呵你聊我笑的和谐场面。 早就习惯了这种氛围的顾晨柯此时却有种异常的不适应感,也许是因为某人的管束被迫当了一段时间乖乖女的缘故,此时被人围坐在这里,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郑芩原本还想开口劝劝这家伙,至少今天晚上别再多沾酒精了,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顾晨柯小声和她说了一句: “能帮我点杯果汁吗?” 酒吧自然也是卖这种东西的,可郑芩却从未见过顾晨柯这般自觉的样子,还真是开了眼了。 顾晨柯从许虞芮家里搬出来的这件事郑芩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所以如今见她这副模样,自然第一个猜测是有那个人的功劳的,除了四年前这家伙好说歹说非得去南市,再未见她为一个人情绪波动如此大过。 特别是当她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再三叮嘱自己不能让顾深知道,郑芩就清楚,自家好友是真的栽了。 没有别的原因,就顾深那个妹控,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不得找上门去,狠狠地为自家妹妹出一趟气,哪里会容易罢休。 不过到底郑芩还是高兴的。虽然顾家很重视晨柯,也很在意她自己的想法,但他们这类人注定难找到自己认同的感情。 他们这种生活,别人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又有多少人能选择自己想过的日子?没有家族中实际的权力,多数只是用来联姻的工具而已,爱情,简直是天方夜谭,别说相敬如宾,婚后不各玩各的那都算不正常。 她高兴,却又有些担心。毕竟看自家好友这副样子,怕这份感情又是无疾而终。 顾晨柯不知道郑芩在想些什么,只盯着刚拿到手的橙汁微微出神。如果在以前,有人跟着自己来酒吧,点上一杯橙汁,自己肯定会就着酒瓶子扔过去,说他破坏了大家喝酒的心情。如今……这么做的倒成了她了。 这般想着,顾晨柯忽然又想到了许虞芮,想到那人平日里管控着自己,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许的,没来由地生出一阵憋屈。 忽然,她想起自己好多日前说起的那句话,想起那句“契约关系”,忽然就像是泄了气一般。 是啊,明知道是契约关系,为什么又为了那种事生气呢? 那颗心越想越是酸涩,答案藏在怦怦的胸腔中,就要呼之欲出,可她却莫名地,像是有感应地抬起头,目光停在不远处,与一个高个混血女人相谈甚欢,耳鬓厮磨的女人,顿时就火气上了心头。 “好你个许虞芮——” 身侧的郑芩还没听清她这句说的什么,就见她把杯子重重地放下,人也站了起来,脚步朝着一个地方,走得飞快。 “欸!晨柯,你去哪儿啊?” 许虞芮这些天里可谓是事事不顺,工作工作忙的连轴转,家里供吃供喝的那位祖宗还闹起了脾气,可偏生是自己理亏,倒也没得说。 为了方便,她早就打算年前那段时间搬到工作室去,这件事没来得及同顾晨柯讲,如今更是没了机会。 搬出去也好,两人现在确实是不适合同一屋檐下住着的。 对于许虞芮搬出来这件事,周沐筠在了解到前后因果之后倒嘲笑了她好久,就连今日跑到她工作室来帮忙,都不忘对着她耳边叽叽喳喳。 “哟,我们的小许总什么时候还为一个连名义上未婚妻都不是小姑娘这么发愁啊,连自己家都回不去了——” 这人一边捣乱一边笑得开怀,玩笑间倒也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按照周沐筠对许虞芮的了解,如果是对一些不重要的人,那些本就是误会的东西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说清楚,而这时候的第一反应却是逃避。对于这两个人的真实关系,她也有些捉摸不透。 一见钟情之后的一往情深?拜托,那只是骗骗外人的手段罢了,直觉告诉她,这两人背后一定还有些猫腻,毕竟许虞芮讨厌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是看在眼里的,对于这种最初喜欢最讨厌的人喜欢的死去活来的人,能没有负面印象都算是不错了,一见钟情?笑话。 第59章 即使那个小姑娘长得是水灵,圈子里难得能挑的出几个这样相貌如此又家世顶好的大美女,那也不是人人都想着拱一下的小白菜啊。再者说,她作为好友见到这两人同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真没有一点擦出火花的感觉。 所以,这次见到许虞芮这样异常的处理态度,周沐筠心里还是存着些顾虑的。 一是怕她是被人家戳中了肺管子,心虚理亏地从自己家里跑了出来。虽然她是很相信自家好友的为人,也知道她说什么是什么,但五年前那场事故发生之后,这人差点精神失常从医院的窗台差点跳下去的那件事却也还历历在目。 若是换了旁的人,周沐筠定不会多想,可那是一个容貌声音都和骆可有五六分像的人,想要不想歪可真是件难事。 二是——这人可能真的动心了也说不定。正是喜欢,所以才不好解释,甚至还本能地,还不想正视自己的感情。 不论是哪种,在当前情势看来,都不是很乐观。私心里,周沐筠是希望许虞芮能向前看的,斯人已去,活着的人若是徒留伤悲,那才是真的不值。 被刺几句,许虞芮也不恼,两人之间向来是这种相处模式,虽说是玩笑话,但她还是能听得出其中蕴含着的关心的,若是被惹得急了,提一提秦玖的名字,这人便也支棱不起,整个人像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 今天是小年夜,不少人阖家团圆,倒显得这两个窝在办公室的打工人落魄可怜了。 好些天的连续工作让许虞芮神经紧绷,转头瞥向一边轻蹙着眉查资料的周沐筠,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非拉着人在这个时候干活。 无意间,她瞥见桌上插名片的小槽,又看到那张被她随手插进去的黑金色卡片,心里忽然转了转念头。 这还是上次在南市那个叫iris的女人塞给她的,依稀记得……公司附近好像就有一家醉意。 修长的指捏起黑金色的卡片,扣住,许虞芮几步便走到周沐筠身侧,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要不要放松一下?” 来这里,喝酒才是主要目的,许虞芮最初也没打算拿出那张卡片,只是在进门后受了些小小的骚扰,按理来说,事情没有闹大的情况下店里的主管是不会多管的,但当许虞芮把卡片展示出去之后,这些人的态度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几个一看便训练有素的保镖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直接把动手动脚的家伙一起打包扔了出去,周围的人见到这样一幕,也不敢随意上前搭讪了。 这样也好,倒也乐得清净,周沐筠是清楚那张卡片来源的,又添油加醋地加上许多之前遇上的对她有好感的人,声声控诉她真是桃花运满满。 对此,许虞芮只是眼一斜,一脚便踢上了这乱说话人的腿肚子上。 哪儿有什么桃花运,那都是桃花劫。 也就清净了一会儿,许虞芮便瞥见了被几个人簇拥着往自己这儿走的iris。 来人很是风尘仆仆,看着便像是从上一个场子赶过来的,就连脖子上的围巾都还未取下。 “许,来玩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她自来熟地坐到了许虞芮的身侧,应该是从外边赶来有些冷缘故,进来之后还搓了好几下掌心。方才才用了人家名号解决麻烦事,当然不能表现出不欢迎的样子,见她问了,抬手让她朝着周沐筠的方向看。 “和朋友来,想普普通通喝两杯而已。” 顺着许虞芮指向的目光,iris见到了对座的周沐筠,颔首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周小姐。” 不得不说,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极了,尤其是在灯光不怎么敞亮的酒吧,有种清澈的神秘感。 周沐筠此刻都觉得自己是沾了好友的光,不然这样一个大消息贩子怎么还能记得自己这号小人物。 前有傲娇但还算照顾人的妹妹,如今又来了个冷艳却对她温柔的御姐,哦莫,爱情小说都写出来了喂! 注意到周沐筠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渐变了颜色,许虞芮便知道她那个脑袋瓜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的功夫,iris开始解着脖子上系着的围巾,一圈一圈的,绕到最后一下,该放下来的时候却被一边鬓发装饰且固定作用的发卡给钩住了。 她自己不好伸手去解,许虞芮看着,便凑近了些帮忙。灯光太暗,又不能扯乱了她的头发,只能将两条胳膊都搭上了她的肩膀,从另一个角度看,倒还真像是环着脖子索吻。 原本周沐筠还是没有注意到的,余光中却瞥见了个熟悉身影,朝着她们这边大步大步地走,越来越近。那步子就像是踩在了她的心上,由轻及重,最后等彻底看清了是谁,差点吓得她跳起来。 又因为这下站起来的动作,周沐筠清楚地看到了眼前两人“暧昧”的动作,想出声提醒来着,却见匆匆赶来的顾晨柯握着手上的杯子往桌台上一砸,三人目光纷纷朝她看了过去。 “你过得还真是滋润……” 除了周沐筠尚还有缓冲的时间,其他两人面上均是错愕,甚至双颊都带着绯意,一个是因为刚从外面进来被冻的,一个则是喝酒喝出来的,她只是稍稍一瞥,便抽了抽嘴角—— 两人这副样子,倒像是坐实了奸情,而满脸怒气的顾晨柯就像是那个来抓小三的正妻。 第60章 这事儿丢到其他人身上那可算是看着图一乐的笑话,如今倒让人怵得慌。 最后还是iris打破了四人之间的沉寂,湛蓝色的眸子盯一会儿气势汹汹站着的某人,又盯一会儿突然僵住的许虞芮。 “许,你朋友?” 顾晨柯也不知自己是因为什么在生气,但看着许虞芮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血女人亲亲密密的,提着杯子就冲了过来。可冲过来放下话之后她便后悔了,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有什么资格管束别人的生活,许虞芮想和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都和她没有关系。 好在这家酒吧算是热闹,也没人注意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事。 周沐筠听到iris的声音之后跑出来打圆场,连声称是,连带介绍了下顾晨柯,自己又往里坐进去了些,让出了一个位置。 跟在顾晨柯身后的郑芩此时也到了,见到这样一副氛围凝滞的场景,尴尬地笑了笑,只和顾晨柯说了几句话,便逃似的回去了。 顾晨柯见到周沐筠身边空着的那个位置,却也不落座,直勾勾地盯着许虞芮身侧坐着的iris看,明显是想要她那个位置。可被盯着的人倒未见什么影响,甚至抱起胳膊,舒舒服服地倚靠在靠背上。 周沐筠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只能感叹顾晨柯还是太年轻,怎么玩得过这样的老狐狸。 一面是咬牙切齿,一面则是悠闲自得,显然这一局,某个连隐藏自己情绪都没学会的小屁孩算是完败了。 正这么想着,iris又叫来方才处理事宜的主管,来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着,此时,她贴近许虞芮一些,小声对她说了一句: “等会儿我。” 见人走了,顾晨柯的眸子却突然亮了起来,盯着女人离去,直到离开视线,瞬间将自己换到了对面去。 发觉到她这个动作的周沐筠只能用手扶了扶额,更是对她那沾沾自喜的神气无言以对。 她好像突然理解为什么这个笨蛋为什么之前追人追了那么多年,还没能把人追到手。 如果有恋爱测试,这家伙是不是要负分啊!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那个十分显眼的女人又走了回来,只是手上多了一杯主体偏红色的调制酒。 看到自己的位置被占了,iris也只是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还是走到了桌沿,弯下身子,把杯子缓缓放下,推至许虞芮的面前。 “许,这是我专门为你调的,我给它取名叫——绯色烟火,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很亮眼,很喜欢。” 都说法国人的浪漫是刻在骨子里的,周沐筠今天算是见到了,即使这一半的威力也真是不小,她是怎么做到能把这种既羞耻又直白的话说出口,又显得那么自然的。 也许也有美颜加持吧,要是换上一个不好看的人说这句话,可能她就不觉得浪漫了。 反观顾晨柯,刚才还洋洋自得的样子瞬间不见了,换上的是对着一杯酒仇视的眼神。 没错,是对一杯酒。 周沐筠突然觉得这家伙就是地主家的傻女儿,碰上这种级别的对手,那简直是碾压型打击。 她不想再看这样惨烈的局面,也盯着那杯酒,只听许虞芮说了声谢谢,杯口抵到唇边,就在这时,另一侧又传来一道委屈却虚弱的声音。 “阿芮,我胃疼了……” 这是?改走绿茶路线了! 第37章 许虞芮看了看桌上那杯她似乎无法拒绝的红色酒液, 又瞅了一眼顾晨柯那作出一副疼得眯了眼,却又时不时睁开偷看自己的动作,也不去计较她那拙劣的演技, 直接顺着台阶下。 “iris, 既然我朋友突然有些不舒服,我还是先带她去医院看看, 今天就失陪了。” 美貌的蓝瞳女人面上带上了些淡淡的失落,却还是不死心, 在许虞芮拿上小提包的时候出声留住了她。 “许,我让人送你们去吧。” 她的话捏得很有分寸, 让人反感不来,又是在帮忙,也不好拒绝。 看到这一幕, 周沐筠在心里暗暗为顾晨柯的低段位叹了一口气, 可一抬眼的功夫,却见许虞芮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起了谎。 “不用, 我家司机就在门口等我,不必麻烦你了。” 司机, 哪来的司机? 还不等周沐筠反应, 许虞芮就已经带着顾晨柯走出去一段距离,她刚想追上去, 却又被另一位不速之客给拦下。 “周小姐, 真是巧啊, 在这里遇见你。” …… 许虞芮才到门口就收到了周沐筠说不和她们一起走的消息,又回头望了一眼, 之后就接着把顾晨柯扶到车前,坐进后座, 又约了个代驾,等人一到,钥匙交过去,直接让他载着她们回自己的公寓。 “不是去医院吗?” 话音刚落,车厢内的两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顾晨柯,许虞芮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又补了一句: “还是厦科华庭。” 车辆缓缓启动,许虞芮稍稍挣脱顾晨柯环环着自己的那条胳膊,她这样扯了一路,自己倒是被拽得有些生疼。 “现在不用演了吧。” 自己的所作被当面点破,顾晨柯瞬间红了脸,面色也讪讪的,可不过多时,还是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开口了。 “我还不是考虑到你,要是你在一年期限里破了戒,和别人不清不楚地牵扯,那对我们可都是不利的。” 第61章 听到这,许虞芮倒是笑了。 “我哪里和别人不清不楚地牵扯了。” 她这么一说,顾晨柯瞬间就像是被点燃了引线,四处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还说,要不是我装惨把你骗出来,你是不是就要接受那女人递过来的酒,还……还什么,绯色烟火,我看就是迷魂药,想把你灌醉了,然后,这样那样!” “哪样哪样啊?” 两人许久没坐在一起聊过天,也许也是因为她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让许虞芮禁不住想逗逗她。 顾晨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可只要一遇上许虞芮,她好像就是会变得情绪化。 她有些享受此刻难得的和谐氛围,不忍心再打破,为数不多地准备主动开口道歉,为得当天不那么成熟的举动。 可当她转头的一瞬间,却注意到许虞芮倚靠在背椅上睡着了,这人就连睡觉的时候眉心都蹙着,眼底青黑一片,一看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觉过。 这段路路途并不算是很长,顾晨柯打发走那个代驾之后又回到了后座,较为幽暗的环境里,为数不多从车窗洒进来的月光照在许虞芮的脸上,透着淡淡清冷的破碎感。 顾晨柯也不知道为何脑中就冒出这样一个与她十分不符的词汇出来,却觉得应情应景。 她看着这样的许虞芮,想伸手为她抚平眉心那一抹郁结,身子也凑近了,紧接着的是面颊,鼻尖,乃至双唇,可就在即将贴近的那一刻,她注意到那蝉翼微卷的双睫微微颤了颤,一个惊吓间,猛站起身,脑袋砸上车顶,发出“邦”的一声响声。 许虞芮也逐渐转醒,撑开眼便见得顾晨柯抱着个脑袋,吃疼地整个身子都要蜷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 顾晨柯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自己要偷偷摸摸做那些事,倒也理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结合方才听到的大声响,她也能猜出一二,一定是这家伙一个没注意,撞车顶上去了。 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能犯这样的错,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语气却特意又放软了一些,拍拍顾晨柯的肩膀。 “好啦好啦,让我摸摸看肿了没。” 虽然头晕乎乎地疼,可听见许虞芮这样的语气,明显没发觉她方才的动作,顾晨柯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在这之余,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嗯,还好,没肿起来,不然真的是睡觉都不能好好睡了。” 许虞芮笑了笑,话音刚落,却见顾晨柯低下头,右手大拇指不住地抚过食指指节,一副认错的样子。 “对不起,我那天,太激动了,你有你的秘密很正常,我只是一时之间……看到那张照片缓不过来而已。” 原本许虞芮以为两人默契地揭过了闹翻那天讲到过的那个问题,可听了这声道歉,却再次蹙起了眉。 “照片,什么照片?” “就……这个。” 顾晨柯抓起手机,找到那天自己接收到又保存下来的图片,又递给许虞芮看,很容易就注意到她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僵了一秒,随后又立马恢复了正常。 不知怎的,顾晨柯突然就有些沮丧,略自嘲地笑了笑。 “我和她很像是吧?” 许虞芮注意到她不同于那日愤怒,反倒有些沮丧的眉眼,稍稍思考了一会儿。 “只是模样有那么三分像罢了。” 毕竟事实就在眼前,若是不像,周沐筠也不会在她面前几次三番地提这件事了,即使知道这话可能伤人,许虞芮却也不能瞎着眼睛开口。 果然,她话音刚落,顾晨柯脸色就变得更加惨白,脸色木讷,顿了有一会儿才勉强开口。 “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么明显的事情,居然还要追着你再三地问。” 许虞芮有感受到她情绪起伏,却也不好用道理解释清楚。在她看来,两个人之间最多只是稍微亲密一些的朋友关系,即使和骆可相像……那也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 可眼前这人的不高兴却像是写在脸上的,看上去,她真的很介意。 许虞芮沉着思绪想了好一段时间,最终还是不希望她误会了。 “晨柯,虽然你们在模样上是有些相像,但不必在意这些,每个人都是一个不一样的个体,不会有谁傻到把一个人当成另一个人。” 顾晨柯扬了扬脑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闷着声没有开口。 要说什么呢,难道要问她之前对自己的一些好都是依了这张脸吗?可如果真问出口了,却又显得是她矫情了,她也看得出,许虞芮待朋友都很好,所以她对自己的好,也实属正常。 可既然她都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要钻这个牛角尖呢? 顾晨柯也解释不清自己的想法,却也下定决心不再提这件事情。既然是秘密,又何必非逼得人说与她听呢? 想到这,她扯出今天晚上第一抹笑,勾住许虞芮那还算是松垮的袖口,左右晃了晃。 “好啦,不管这个了,我们回家吧,我饿了,今天从起床开始,我就只喝了一碗粥。” 话说到最后,许虞芮看眼前的顾晨柯就像是只委屈的大狗,可怜劲儿地望着她,手又摸着那瘪瘪的肚子,要是身后生出一条尾巴来,指不定已经萎靡地耷拉着了。 她原本还在想是谁把照片传过来,可一看眼前人这幅样子,还是收了收心,又有些担心她那脆弱不堪的胃。 第62章 “肚子里空着,就去跑去喝酒?” 作为顾家的二小姐,从小到大除了顾深没人能管得到她,可此刻被许虞芮点出错处,顾晨柯满心想得都是怎么解释。 “我……我只喝了一杯,没多喝的。” 见没有回应,顾晨柯甚至坐正了身子,作出发誓状。 “真的!真的只喝了一杯!” 许虞芮挑眉看她,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短叹一声。 “算了,走吧,我给你下碗面。” …… 随着厨房门推拉声音的响起,色泽清亮的一碗汤面被推到顾晨柯面前,只看见闪着点点油光的汤水上撒着的细碎的葱花,还有一半被压进汤里了的黄澄澄的荷包蛋。 顾晨柯看着眼前孤零零的一碗,又抬眼看了看许虞芮,又开口问道:“你不吃吗?” 许虞芮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转身便打算进卧室挑衣服洗澡。 “我可不吃夜宵。快吃,不然就该坨了。” 不知道是不是饿极了,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碗清汤面,顾晨柯却把汤都给喝了干净,就连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直到看到许虞芮从满是雾气的浴室里走出来,才乖巧地放下碗。 “吃完自己去把碗给洗了,然后洗漱一下,准备睡觉了。” 许虞芮像是平常一样说着话,可顾晨柯却被那双全然露在外面,不着一物的大白腿晃了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像是在找东西,而沐浴露自带的淡淡的橙味挥洒在空气中,让她不禁盯着看了好久。 直到许虞芮找到无意中放在茶几上的吹风机,一回头看到她还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才微蹙起了眉,朝着人又走进了些。 “晨柯,听见没?” 听见她再一次的询问,顾晨柯才重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在注意什么,脸也一瞬间爆红。 “听……听到了!我这就去!” 说着,她逃似的端起那个碗,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厨房,拉开门人就躲了进去,背对着许虞芮,一边深呼吸一边抚着胸口平复心跳,可脑子里却怎么也晃不去方才那一幕。 她这是……怎么了? 第38章 酒吧这边, 周沐筠被鹿清涵堵在门口的位置,望着眼前妆容精致的女人,虽然有些不满, 却还是忍住一走了之的念头, 转而给许虞芮发了一条信息。 两人拉拉扯扯地又找了一处坐下,周沐筠看着鹿清涵从善如流地招来服务生, 一项一项的酒名被报了出来,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为什么和你家里人说很满意我?” 周沐筠算是对她开了今天晚上第一次口, 鹿清涵听了,并没有错愕, 反倒玩味地笑了笑。 “那你要我怎么说,编排编排你的错处吗?” “你!” 她气愤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反倒是鹿清涵接着话茬又讲了几句。 “而且我也没说错啊, 咱们是挺适合的, 亲辈的关系那样好,咱们也都是一个院里长大的, 你忘了,小时候你还喊过我姐姐呢。” 对于鹿清涵说的这些, 周沐筠是半点都记不住,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人刚从国外回来,不然自己的那场相亲, 没准还要往前面推推。 “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似是不死心, 周沐筠还是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只要她们两个小辈统一战线了,倒也不怕那些长辈们使什么逼迫人的手段。 可偏生她的一句满意, 让本不该存在的婚约成了几乎板上钉钉的一件事。要不是因为这个,她还不知道两家人最开始就想整什么娃娃亲, 也是看出来两个都是姑娘,不然这场婚约怕不是从出生那一刻就定下来了。 可鹿清涵却让她打的小算盘落了空,只见她稍稍耸了耸肩,一副蛮无所谓的样子。 “要说喜欢吧,好像还真没遇上过这样的人,不过追我的倒是蛮多的,就是一个也看不上。” 说话的间隙,酒也渐渐上上来了,鹿清涵端起一杯浅尝一口,又推到周沐筠面前。 “还不错,试试?” 周沐筠正生着气呢,面对着这人欠揍的表情,直接把那些杯子都扫了过来,也不管酒的劲头会有多大,一杯一杯地灌了下去,最后头都晕了还不忘不满地瞪她一眼,让人不忍失笑。 “你慢着点,我也没和你抢啊,喝这么猛,也不怕” 鹿清涵不知从哪儿扯出来一条手帕,贴近了为周沐筠擦下巴和衣服上沾上的酒水,一边擦还一边叹气。 “唉,我就是想找个挡箭牌,更看重你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而且我看你也挺需要的,咱互惠互利嘛。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群老太太老头子吵起来那叫一个烦,我俩先借着这段关系绑一会儿,能安生一天算一天。” 临了,她还补了一句:“当然,你要是实在在意,我就再去和他们说一声,保证不逼你了行不行?” 像是哄小孩一样,鹿清涵擦完周沐筠内衬上的酒渍,刚准备回身坐下,却被扣住了手腕,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喝酒喝昏了头,拉着她的手,信誓旦旦。 “我可以同意婚约,但是订婚,得再推迟一段时间。” “你要是答应的话,我这边就应允。” 鹿清涵也不知道自己要把这个小祖宗给拦下来做什么,现在看到因为灌下那几杯混合调制酒之后躺在小沙发上,睡死过去的周沐筠,真是暗暗地头疼。 第63章 这家伙还真是放心啊,一次两次地在她面前醉倒,一点也不怕自己是个坏人。而且都已经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了,还和她抢酒喝。 这样想着,鹿清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俯下身帮她理了理衣服,又有些艰难地抱了起来,稍稍走两步就喘得不行。 这实在不是她的问题,毕竟两人体型差也没有多少,自己最多也只是比她高了那么一些,况且醉酒的人,全身上下就跟没有骨头一样,实在是太难承托了。 此时的鹿清涵看着酒吧的大门口,就像是找到了光的大门,好不容易把人给抱到了车前,又难于打开车门的动作,只能暂时把人放到一边,等好不容易把她绑到了副驾驶座位上,全身上下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真是个祖宗。” 鹿清涵暗叹一声,车辆点火开到她最近的一处公寓。 回国之后,这里她好像还没来过两回,是家里那个老头子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因为大落地窗外能看到整片的江景,所以对于这处房产,她还算是挺喜欢的,平时也一直有安排人定期做保洁工作,所以应该还算是能住人。 不过这小没良心,来来回回地搬她,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这个小区电梯设施还算是完备,鹿清涵真想把人直接扔到楼下那绿皮的垃圾桶里。 不过她也还算是没这么黑心,可刚把人放下,想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一个不属于她手机的铃声又响起了。 还真是个劳碌命,歇都不带让歇的。 鹿清涵翻翻找找,终于是在她的小皮包里找出了手机,而来电显示上挂着的那个名字倒也不算陌生,就是先前误会过她的那位许小姐。 看了看周沐筠睡得死沉的样子,又看了看响着铃的手机,鹿清涵最初是不打算替她接起的,可没想到电话挂断了却又重新打了过,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绿色的按键。 “喂,沐筠,你回去了吗?” 话筒对面的人没有一先就亮明自己的来意,鹿清涵接着电话停了有一会儿,再次听到疑问语气的叫喊,这才回应道:“你好,许小姐,周小姐她……喝醉了酒昏睡过去了。” 蓦然从好友的电话中听到陌生的声音,许虞芮瞬间绷紧了脸,语气也不似方才平和,倒像是尖锐的冰棱一般,嘶嘶带着寒意。 “你是谁?” 不介意她的攻击性,鹿清涵反而轻松地笑了笑,盯着那张酡红乖顺的脸开口说:“许小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鹿清涵,周小姐她刚才在酒吧非要抢我的酒喝,结果自己酒力不胜,现在直接睡了过去,要不我把地址发你,你把她给接回去?” 鹿清涵? 许虞芮在脑海中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不过,抢她酒喝?这算怎么回事? 在她思考的间隙,话筒那边又传出一道声音。 “当然,要是许小姐还算相信我的为人的话,也可以留她在我这住一晚,毕竟我把人给搬过来,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许虞芮最近也有听到周家传出要联姻的消息,若说是跟哪家人,应该就是和鹿清涵,毕竟沐筠她正经出来相亲的好像也只有这么一个,再加上两家生意上也有不少往来,交亲也算是上上人选。 如果有着这层因素在,那沐筠她应当是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让其他人去插手的。 想到这,许虞芮还是换下了满身的防备,倒是用上了平日里同人商量的语气。 “既然鹿小姐愿意帮忙,自然是极好的,今天就麻烦你照顾沐筠,等明日她醒了,再让她回我电话,告知她我有事找她。” “好,一定转告。” 两人的对话十分简短,只稍稍几句便已经结束了,放下那只手机,鹿清涵活动了一下胳膊,准备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却听见周沐筠双眸紧紧阖着,神情却不似方才那样平和,嘴里也不知在喃着什么,等她凑近了去听,才发现应当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阿玖? 鹿清涵直起身子,双臂就那样交替抱在胸前,看着周沐筠像是陷入了梦魇状,好笑地摇了摇头。 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连做梦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上人。 …… 这边,许虞芮放下电话,脱了鞋光脚踩过实木地板,紧接着是大理石砖,一路走到客厅阳台,整个人都窝进了吊椅里。 她环着膝仔细想着顾晨柯收到的那张照片的来源和发送这张图片的人的目的,却还是有些想不通。方才打电话给周沐筠就是为了这件事,可又遇上她不清醒的情况。 顾晨柯洗完澡出来,就见着她团在吊椅的大毛绒垫里面,整个人好像放空了思绪,歪着脑袋数天上的星星。 若说方才那一幕给她视觉上造成了一个巨大冲击,现在这一幕便是在心灵上的碰撞。她有些不忍心打破这个场景,那个被注视着的人却注意到了她。 “洗完了?能过来一下吗?” 顾晨柯乖乖地听着这句话的指示跟了过去,两人身上染着同样的沐浴露的橙子香气,这种认知让她莫名地有些欢喜,想更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两个人都坐在了吊椅上,直到许虞芮再次开口。 “把照片传给你的那个人有说什么其他的吗?相关信息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她这么一说,顾晨柯突然就想起照片传送前后那个人发送的两段话,一句勾起了她的探知欲,而另一句,用的则是激将法。 第64章 可当许虞芮直接提起,她却并不想把实话讲与她听,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在意什么。 “没说什么,就只是一个陌生账号传来的不知名的邮件而已。” 许虞芮像是不信,笑着抬起手,指尖抵了抵她因凑得太近而靠拢过来的肩膀。 “陌生人的邮件附件你也敢开啊,真不怕是什么坏人。” 顾晨柯顿了一下,自小到大,于撒谎而言,她实在是不擅长,可这次,却成功地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谎言瞬间给编了出来。 “因为那个人有提到是关于你的东西。而我只是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有些生气,生气你是不是因为她,才来接近我。” 说着说着,她自己居然笑了起来。 “我当时也是一时冲动,竟没有好好想想,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我找的你。” 第39章 许虞芮一怔, 随后却伸手轻轻拍了拍顾晨柯的脸。 “好啦,先不说这个了,以后要是有机会, 我再和你说说她的事。” 有机会, 这个词常规性地被用在客套话里,所谓的有机会, 其实就是不会再提及了。 顾晨柯敛下眼睑,她其实很想追问许虞芮, 想让她现在就同自己说说,可又问不出口, 只得轻轻嗯了一声,余光一瞥,却没在地面上看见有另一双鞋, 再看, 就是踩在吊椅边缘并不安分的光脚丫子。 “你怎么过来的?” 话题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许虞芮先是愣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好笑地回了一句。 “当然是走过来的啊, 不然怎么, 长了翅膀飞过来的?” 许虞芮只觉得她问得奇怪,也没多想, 却没想到平日里自己最不注意身子的顾晨柯居然开始管起别人来了。 “最近天凉你知不知道, 怎么能光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的, 况且你生理期也快到了,倒时候又难受, 我可不伺候你。” 她一边说,一边去找许虞芮的兔子毛绒拖鞋, 眉宇神情间,尽透着一股不争气的意味。 实在是太稀奇了,许虞芮就这样看她转来转去的背影,面上满是不可思议。等到顾晨柯把鞋子找到,勒令她以后都要好好穿上,她才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你怎么开始管起我来了,还有,你居然记得我的生理期?” 做这些完全是出于本能,所以被许虞芮这么一问,顾晨柯拿着拖鞋准备放下的动作都滞住了一小会儿,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引到了这个地方。 虽然如此,但做人做事最重要的一项还是底气要足,再说了,这件事本就是她占理。 “记住了就是记住了,哪有什么为什么!再说了,就许你能管我,不许我管管你吗!”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等到许虞芮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顾晨柯扔下一句话,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要等到之后受罪了,又可怜兮兮地和我喊疼。” 可怜兮兮?她什么时候这样过? 许虞芮简直是满头的问号,只是让这小屁孩帮自己煮过一次姜茶而已,怎么就变成可怜兮兮地和她喊疼了。 但还不等她为自己申诉,随着房门关上,“啪”的一声就从不远处传来,只让她无奈,可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码得整齐的毛绒拖鞋,心里却又有些暖暖的。 故意把关门动作做得很大的顾晨柯直接把身子埋进了被子里,这床被子是许虞芮刚刚从自己房间搬出来的,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穿的她的。 至于她自己的那床被子,早因为赌气已经搬走了,连带着她的好多东西,包括衣服和饰品,以及生活用具。顾晨柯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鼻息间满是熟悉又陌生的淡淡的香气,顾晨柯捧着被子一再嗅着,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又猛地把它抛开。 不对劲,很不对劲! 顾晨柯无法平复自己那不规律的心跳,拿起手机,点开社交软件,想找个人帮她分析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找谁。 潜意识里,她就觉得这种事不能拿去给三次元的伙伴听,思来想去,只能点开浏览器的搜索界面,却无意间撞进了一个匿名发言的网站。 她迟疑了一会儿,简要诉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却也没全盘托出,通过文字发送了出去,原本也没打算得到多少回复,却不曾想,只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话题就被盖上了热点红戳,楼盖得一层又一层。 【喜欢她身上的气味,你该不是变态吧楼楼(掩嘴笑.gif)。】 【联姻?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曾踏入过。】 【这还不够明显吗,喜欢就去追啊,磨磨唧唧的。】 【楼主不会是追上之后特意发一个纪念贴吧,别是秀恩爱,把狗骗进来杀啊!】 【该不是编的吧,像写小说似的,等到最后发个文章链接出来,直接变成个广告帖。】 【楼上说得实在有理,这套路,先婚后爱嘛!】 【对了,有没有好看的小说推荐?】 …… 话题楼盖到后面,走向简直是越来越歪,可顾晨柯却对着开头那几个人说的话反反复复地看来看去,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要确认什么似的。 喜欢。 喜欢? 这两个字被分割出来,单独印刻在顾晨柯的脑海里,此刻的手机突然就变成那烫手的山芋,顾晨柯直接把它倒扣在了床上,有些逃避的意味。 第65章 她……喜欢许虞芮? 这个认知像是给顾晨柯心上来了重重一锤,拼图缺失的一块终于放回原位,而一切未曾有过联系的线索也总算串在了一起。 一句句陌生人传递给她的话语,打破了心里持久的,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顾晨柯仰面躺在这张熟悉的大床上,手压在左胸口,感受着那原本不受控制,只剩下疑惑的心脏重新被喜悦和兴奋填满,竟傻傻地笑了。 她终于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想与她再近一些,为什么今晚看到她和别人的亲昵会心里泛酸,为什么在话语暗示之下看见那张照片之后又得不到解释,会那么生气。 等等……那张照片…… 顾晨柯才挂在唇角的笑消失了,潜意识告诉她,那个女孩是许虞芮不愿提及的人,而不论是因为哪方面的原因不愿提及,对她来说都不算是一件好事。她有些害怕,她的喜欢从没有被回应过,她怕这次也会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单相思。 此刻,比方才更加浓重的探知欲冒了出来,顾晨柯甚至有一时的想找私家侦探调查的想法,可这种念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想起那天自己第一次提到那个女孩时许虞芮面上冰冷的神情,刚冒出来的想法瞬间就退缩了。 就在这时,倒扣在床上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顾晨柯拿过,又是上次给她传送简讯的那个人。 这次的消息非常简洁,只短短的一句话,顾晨柯一眼便扫过,握住手机的那只手握紧了些,人也有些犹豫。 【周日下午,临川路168号,阿宋茶楼,忆秋阁。】 只是简单的一串地名,顾晨柯却盯着看了好久,她明知短讯的那头可能不怀好意,却还是止不住地想从他那获知什么信息。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还是离开了持续亮着的屏幕,整个人又重新缩进了被子里。 …… 周沐筠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伴随着她意识的清醒而来的,还有头痛欲裂的感觉。她的身子也有半边是麻了的,等好不容易恢复了知觉,却发现胳膊像是要断了一样。 这是哪儿? 一边想着,周沐筠一边从地面上爬起来,一旁就是宽敞的绒布大沙发,而自己身上还挂着条薄毯,很明显,她就是从那上面摔下来的。她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问题,还是昨天穿的那一套。 正巧,身后的房门传来开关的声音,周沐筠一转头,就见到一个穿着红色真丝大v领睡裙的女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捏了捏眉心,注意到她就这样站在客厅之后,还热切地打了一声招呼。 “早啊,周小姐。” 周沐筠对昨晚的记忆有些断片,但结合脑袋一阵阵地晕眩疼,很容易便能猜出是那几杯调制酒的原因,不过她还是清楚地记得两人之前讨论的那件事。 怕鹿清涵误会自己醉酒时说的话不算数,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周沐筠就又重复了一遍。 “我昨天说的那些,是认真的。”她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道:“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我想把订婚的时间安排到九月八号,如果你答应的话,以后这件事由我负责来说。” 比起她的认真,鹿清涵倒显得有点蛮不在乎,甚至是有些无奈,双手一摊,完全没那种不说话时的矜贵感。 “我的大小姐,能不一大早起来就聊正事嘛。”说着,鹿清涵甚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完了才继续说道:“九月份啊,这都到下半年了,远水也解不了近火的道理你总知道吧,那中间的这段时间,我不是还得再应付那么多人。” “我们的情况应该差不太多吧,都是成天地被安排相亲,难道你不累的吗,我可不想每周周末都没有一点自己的空间。” 周沐筠没有说话,她选这个日子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所以当鹿清涵提出异议,她也没有一先开口,反倒静静等着这人把话说完。 “不如这样吧,订婚的日子按你说的那样来,你想什么时候提上日程都可以,毕竟对外的话,早些晚些都没关系,但是对内,我们就从现在开始确认恋爱关系,只让那些长辈知道就可以了。” 见周沐筠一副犹豫的样子,鹿清涵朝她走近了些,坐在开放式厨房外沿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补了一句。 “周小姐,是你对我提出了时间要求,总该让我也收点利息。再说了,咱们互惠互利,使点这样的小手段,对彼此都好嘛。” 说到这,鹿清涵的声音却突然带上了些自嘲的意味,却特意侧过脑袋,紧盯着周沐筠,继续吐出口的话也让她的脸色也沉了三分。 “毕竟我们这些不怎么被家族重视的人,可是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哪里比得上那些已经拿到实权的同龄人呢,是吧?” 第40章 周沐筠算是默认了鹿清涵的说法, 等到临走之际,才听得她说昨晚许虞芮曾打来过一次电话,没交代是关于什么事情, 只说待她清醒之后两人再谈。 既如此, 她又和鹿清涵道了个谢,便走出了她家大门, 旋即找到许虞芮的电话回拨过去。 现在时间已临近正午,许虞芮自然是醒着的, 她忙了好一阵,如今总算能闲下来些, 在家里泡泡清茶,晒晒太阳,突然觉得真是无比美妙, 而周沐筠的电话便是此刻拨了过来。 “阿芮, 找我有什么事么?” 周沐筠开门见山,她们之间向来有话直说, 绝不拖泥带水,可许虞芮这次话音转了又转, 就是不提自己想让她帮忙办的事。 第66章 “怎么, 没事情就不能找你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的调笑,可周沐筠对这位知己好友可谓是太熟悉了, 见她这副模样, 语气倒沉重了些。 “是有关可可的?” 这话问出口, 两端都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许虞芮无奈地笑了笑, 又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说说吧,我能做些什么。” 话毕, 许虞芮简单地把顾晨柯收到她和骆可合照的这件事讲给周沐筠听,临了还犹豫地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那人还给她发过些什么,暂时只知道这么多。” 周沐筠听了这一通,心里一直隐隐猜测的事情就要破土而出,这两人这些天她看在眼里的刻意躲避和顾晨柯昨天在酒吧那莫名的行为,也如同添柴加火一般,瞬间让她理清了整条脉络。 “喂,那家伙这么生气,不会是喜欢你吧。” 不是没有这样想过的许虞芮被周沐筠这么一点,又陷入了沉默。她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先反省的自己。 说实话,任何一个人同顾晨柯相处,可能都很难不喜欢她,她可能对自己有些迷糊,却总是把善意向着其他人,这之中当然有家族保护得太好的缘故,但依旧令人动心。 许虞芮不止一次地想自己对待顾晨柯的态度究竟是怎样,可又因为好友多次提到的相像的容貌,刻意地回避内心的想法。 可有些问题是避也避不掉的,但到最后她也想清楚了——骆可是骆可,是她年少时候,从破败的砖瓦石砌中洒进来的唯一的一道光;顾晨柯是顾晨柯,是难得能相遇的,能默默暖着她的小太阳。 许虞芮应当是在那次跨年“放烟花”的时候想清楚的这些,她不会把一个人当做另一个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若是真这么做了,不只不尊重顾晨柯,也不尊重可可。 即使意识到了自己的动心,可作为成熟的一个人,许虞芮也不会去强求。虽然她受了顾晨柯那默默的好,但也意识到她对周围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其他人都是如此,她不愿打破如今友达恋未的状态,有时候,做朋友不失为一项最好的方案。 更何况,顾晨柯真正的喜欢可是有着里程碑式的范例的。正因为见过她真正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毫无尊严的样子,许虞芮才更不敢踏近那一步。她自知没有那样大的魅力,能让人立马忘掉前一段恋情,再加上他们之间暂存的关系都是为了维护那个女人,就更不用说了。 好在她也没有陷多深,早早意识到,也是为了能早早将自己拔除出泥潭罢了。 她还真是有些羡慕叶念梨,小时候能那样轻易地就得到她怎样也求不来的关注,而长大后,又有这样好的一个人,满心满眼地都是她。 就是不知道,如果顾晨柯知道是自己破坏了她心心念念的订婚典礼,会不会同她撕破脸皮。 不知不觉,许虞芮就有些想歪了,听到周沐筠的喊声这才回神。 “喂,阿芮,你还在听吗?” “嗯,我在。” 周沐筠还当自己又说错话了,刚想解释两句,却听许虞芮认真地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别瞎猜了,你知道她喜欢谁的。”说完,怕她不信,又跟着补了一句:“她可能只是怕我接近她别有用心吧,昨天她也是这么和我解释的。” 周沐筠识趣地不再提,也大概清楚许虞芮找她的目的,又聊了聊最近查到的有关那场车祸被动过手脚的证据,便也结束了对话。 叶儒如今还躺在病床上,就吊着那一口气,去见阎王只是时间问题。但由于他一早的准备,如今的叶氏一大半都落在叶念梨手里。只不过该是她的,她迟早都会抢回去,就是还是得加把劲,赶在那个老混蛋殡天之前,把这对父女无一遗漏地送进局子里去,这才算是完美地解决了这件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许虞芮只是念了两句叶念梨,没想到这人的信息凑巧也发了过来。 【姐姐,这周日晚见一面吧,位置我已经订好了——临川路168号,阿宋茶楼,忆秋阁。事关遗产分配,还有另一件你一直在查的事情,我相信你不会不来,在此敬候。】 明明话语简洁而又精炼,可这条信息许虞芮还是完完整整读了两遍,据她所知,若按照叶儒当下的那份遗嘱进行财产分配,她可是一分钱也分不到。 而作为心照不宣的对家姊妹,许虞芮可不认为叶念梨会有什么好心思,更何况,叶儒还没咽气呢,邀请她现在讨论遗产分配,肚子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 调查过何晏之后,许虞芮便再也不会轻视她那个异母所生的妹妹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叶念梨她不是兔子——是一头切切实实的,披着羊皮的狼。 温和是她的伪面,以顺从作为假辞,保不齐私下里还和什么不干净的领域有些牵扯。 可讯息最后的那个钩子,却又实实在在地勾住了她的心。 许虞芮犹豫着,玄关处却响起了开门声,除了顾晨柯,再没有人有家里的钥匙,可如今是午时,又是工作日,平日里这个时间,她应当还在顾氏,可今天? 还不等她继续往下想,顾晨柯便出现在了视野范围中,可神色却有些紧张,几欲张口,却又没真的说出话来。 看得奇怪,许虞芮原本慵懒地窝在吊椅里的身子稍稍坐正了些,指摸了摸所捏着的小茶杯的杯沿。 第67章 “怎么了,今天不用工作吗?” 可能是没想到许虞芮会先一步出声,顾晨柯先愣着应了一声是,随后又咬了咬唇,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 “你……阿芮,我家里人说,什么时候把双方家长约出来见一见,谈一谈订婚的事。” 明明是很合理的诉求,可不知怎的,顾晨柯总怕许虞芮看出自己的歪心思。 自从昨晚明确自己心意之后,顾晨柯便想借着这一段合约关系,同许虞芮发展得更深些。如果对外宣称订婚了,那未来就算是想解除婚约,也得费些功夫。况且他们这些人多的是婚后再培养感情的,她的父母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是商业联姻,却依旧和和美美地一起走了这么半辈子。 她们如今的状态,应当可以算是同居吧?即使是为了应付姐姐的猜忌而使出的应对的策略,可她们始终是住在一处的。 但若是之后姐姐不再盯着这件事了,阿芮或许也会让她离开这里,也有可能两人的关系就这样止步不前。 可如果订婚了,是不是会好一些? 所以今早到公司之后,顾晨柯并没有留在自己的部门,反而一路上到总经理办公室,同顾深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订婚的事,果然,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担下来,又提出要约时间同许家的人好好谈一谈。 同许虞芮提出这件事,顾晨柯掌心都捏出了一把汗,她害怕自己拙劣的心思被轻易看破,又怕从许虞芮口中,听到拒绝的声音。 订婚吗? 许虞芮垂眸看着茶杯中已经放凉渐起波澜的茶水,有些出神。她注意到了顾晨柯进来时和说出这件事时候面上的犹疑和些许的不知所措,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私心里,她是想应承这件事,毕竟和自己喜欢的人捆绑更加亲密的关系,她喜闻乐见。可许虞芮觉得顾晨柯应当是不愿的,一是为了她那付出多年却无疾而终的感情,二是未来在知道之中有她捣鬼之后,可能会恨上她。 既有这种可能,许虞芮便不愿去赌,其实只安安心心当一个知己好友也挺好的,若是之后真的有撕破脸皮的一天,也不会因为陷得太深,病灶难除。 有时候她也唾弃自己的懦弱,许是五年前的那场意外带走骆可的时候,也将她敢于爱人的勇气一同带走了吧。 所以,只思虑了一小会儿的功夫,许虞芮又把这个问题给抛了回去。 “你怎么想?订婚可是大事,如果在合约期满之前真的有了这么一场婚约,我们可能会有更长的一段时间需要被绑在一起。”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明明和自己预想的没有多大差别,甚至不算是最坏的结果,可顾晨柯心头还是涌上一股浓浓的失落感,不过也就一时半刻,便释怀了。 如今选择权在自己手里,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并不想放弃,毕竟离合约期满还早着呢,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尝试走进一个人心里。 垂下头的顾晨柯掩去眸中的异样情绪,再抬首,面色比起刚才,已经平淡太多。 “姐姐说,她希望我们能尽快订婚。” 第41章 顾深啊。 “那……这周末有空么?外公外婆先前也同我提过这件事, 说想让两家人约着见一面,只是当时我顾虑到你可能会介意这种事,便推脱掉了。” 不会介意的。 顾晨柯在心里默默应了一句, 面上却不显, 只是顺着她的话说:“应当是有时间的,具体时间地点, 等我问过姐姐再告诉你。” 闻言,许虞芮放下手中的小茶杯, 抬眸同顾晨柯对视着,不多时便轻笑出声。 “你姐掌控欲还挺强的啊, 看来从小到大你没少被管着。” 话题偏转,顾晨柯有些没回过神,听她提到这些, 虽未有错, 可这次结结实实是自己编的瞎话,却让顾深背了黑锅。 可话既出了口, 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便也同许虞芮不好意思地笑笑, 同时提起右手拎着的小小的一块三角蛋糕, 和冷战开始那晚许虞芮买的是同一款,朝着她走去, 直到到了面前。 “哝, 向你赔罪的。” 许虞芮见到那熟悉的包装盒, 有些诧异。 顾晨柯清楚,许虞芮若是休在家里, 是一定会晚起的,她称这为难得的可以享清闲的休息日, 而这个时间,肚子里应当也没拿东西填填,她惯会让别人注意身体,自己有时候却心大得很,处处都不重视。 所以方才回来的时候路过这家点心铺,又想起那晚自己作出的冷脸,顾晨柯便打包了一块回家。 许虞芮接过蛋糕盒子,能很容易地嗅到淡淡的甜香,笑容也更加真诚了些,可自己还团坐着,顾晨柯却站得端正,自己被迫仰着脖子才能望见她,实在是不舒服。 每每到了生理期,她便格外懒散,心思也敏感些许,当下这种形势,竟莫名地有些不满,发起小孩子脾性的气来。 “你蹲下来,站那么高作什么!” 站那么高? 顾晨柯怔住了,眨了好几下眼都没弄懂这句无理的话,却还是乖乖蹲下,却没想到正凑上才被挖起的蛋糕,嘴角处瞬间留下滑稽的奶油痕迹。 见她呆呆的连擦都不知擦的模样,许虞芮突然生出一分坏心思,唇贴了上去,软舌一下下舐过,像猫儿舔水一样,将奶油卷进口里,临到分离,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勾人的狐狸眼中尽含着笑,承着蛋糕的钢制叉子也送到了顾晨柯的唇边。 第68章 “尝尝么?很甜。” 顾晨柯还没从方才的亲近中晃过神来,脸红得厉害,就连耳廓也泛着淡淡的绯色,眼睛都不敢盯着许虞芮看,视线飘忽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可蛋糕已经送到嘴边,便不由自主地张唇纳了进去。 “好吃么?” 这是她最喜欢的口味了,也亏得这家伙还算是有良心,知道上次坏了她的心情,还晓得补偿。 顾晨柯暂时还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腮帮子一动一动咀嚼吞咽着。 许虞芮实在喜欢她这副样子,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乖巧抱膝,就像是从前院里有人养的一只耶耶一样,很想抱着贴一贴。 可她到底还是没这么做,只能过过手瘾,温热的掌心贴上冰凉凉的面颊,觉得舒服得紧。 “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那股激动过后,是漫长的无措。顾晨柯想起昨夜酒吧里那个女人,自己追上去之前,她们贴得也是这么近,也是一样的亲昵。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责问这些,声音放得很低很小,小到让人听不清晰。 “你说什么?” 抬眼,顾晨柯便看见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蓄满了疑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了再问的勇气,只能撑起一抹笑。 “我说,很好吃。” 甜丝丝的,就是心里,若有若无的酸。 安排两家人见面这种事,说麻烦也不麻烦,但也绝对不能马虎。顾深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地点定在了顾家的老宅里,一来显得足够尊重,二来也省得那些媒体和苍蝇一样,嗅到点风向就乌泱泱地涌过来。 许虞芮既说周末,顾深便把时间安排在了周末午间,到时候两家人坐下来好好吃一餐饭,后续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谈谈订婚的事。 顾晨柯在第一时间就把顾深的决定告诉了许虞芮,而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她已经打算不作理会了。 虽然不知道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晨柯却也清楚,他一定没存着什么好心思,上一次的讯息就轻意地离间了她和许虞芮,这次想来可能也是了。 即使弄不明白为何要离间她们两人,但顾晨柯还是隐隐觉得和许虞芮有关,而这件事背后的那人,也许想要对她不利。 当意识到这点之后,顾晨柯便将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尽管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自己感兴趣的信息,可那又怎样?整个上京,还没有她顾家打听不到的事情,若真的想知道,她早就去请姐姐帮忙了,何须一个怀着异心的人,带着手段接近自己。 更何况,顾晨柯更想许虞芮亲口和她说的,谈谈她的过去,谈谈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应该是十分重视的人吧? 不论是通过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知道,都不会是以这种方式,都不会是现在。 正因如此,顾晨柯不再管那条讯息里约好的时间地点,反而专心准备起那场家宴来,若想讨一个人的喜,讨她家里人的应当是十分必要的吧。 可许虞芮却打算应下这个约,原因无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找到叶儒和叶念梨谋杀许雍恬的关键性证据之前,叶氏,她是没有一点沾染的机会的。 股份她确实拿了一些,最多也只是在董事会上插上一两句嘴。许虞芮还是在叶儒病倒之后才在董事会展出自己的身份的,而一些老狐狸在察觉到她的动作之后,也开始站起了中立立场。 所谓的中立立场,不过是看鱼死网破之后,成王败寇,更方便站队而已。就算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条是站在许虞芮这边的,她也一点都不慌,叶氏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不,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遗产。 由于是客场,她显得有点被动,进包间门前还被人检查了一下所带物品,生怕她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似的。 可即便如此,许虞芮也未曾想到,叶念梨能直接说出那样的话。 “我知道你在打叶氏的主意,也在查你母亲的车祸真相,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分你叶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给你你想要的关键性证据,许小姐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桌上码着整齐的茶具,叶念梨的面色也很从容,甚至沏好了茶,像是带着方才自己提出的条件,推到了许虞芮面前。 的确是很诱人,但许虞芮听过之后,也只是随性地笑笑。 “你还真是大方,不过,恐怕这个所谓的关键性证据也会缺斤少两吧。” 叶念梨的想法很好解读,她想把自己干干净净地从这件事里摘出去,而叶儒,将顶下所有事情,踏进坟墓。 “商人从不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而且我只是想把事实交还给你,事实即使不再完美,它依旧是事实,不是么?你那样恨父亲,如此便得偿所愿了,甚至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关于我,你查不出什么的,我本就没有去脏自己的手。” 叶念梨笑得很自然,这是许虞芮之前都不曾看到过的她,不论是在在人前,还是人后,叶儒还真是养了个狠心的好女儿,不过这点,倒可能是遗传。 但如果按她所说,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又为什么要费心思同自己周旋,甚至放出这样大的一条鱼来,只为让自己松开那边的饵。 往坏一些想,叶儒做出这件事,不也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吗? 不过,若只是教唆的话,确实难找出一点错来。 第69章 “叶小姐,你的条件听上去确实无法拒绝,可我这个人就是轴,就是一根筋,我只相信自己找寻到的答案,不需要你的事实,而且,就你凭你清楚这件事,你就不会完全干净。” 叶念梨似乎没有想到谈判会破裂,一切仿佛在她的意料之外,那张笑着的脸逐渐变得平静,不过多时,看着许虞芮的目光却带上了讽意。 “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何晏,只不过,想从他身上探听一些什么,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先前是有些畏惧他那张嘴,却也只是怕他坏了我的事,让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了而已。” 那张一直带着伪善的脸一如上次偷听见的声音一样带着狠厉,可听上去却不完全是为了她的事。 这场交易已经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可叶念梨的神色却让许虞芮很容易便想到了先前调查到的何晏和她曾经的故事,想起在南市叶家老宅那个空旷的房间内,自己听到的恶狠狠的一句—— “我迟早会杀了你。” 她敛下了眉眼,先不去看已经有些情绪化的那人,等她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叶念梨,我承认我不喜欢你,从前是因为你轻意就得到了我求也求不来的东西,而之后,是因为我讨厌和叶儒沾上关系的每一个人,每一样事物。” 说到这,许虞芮又抬眸,对上那双已经恢复沉着的眸子。 “但现在,我发现我想得简单了,也许我们可以是同类,也许我们因为不同的原因恨着同一个人,但依旧是相对的竞争对手。所以,作为同类,我想提醒你一句——如果怕手脏了,那就千万别让它沾一点血;被狗咬了,千万别学了狗的方式,再咬回去。” 第42章 说完这句话, 许虞芮彻底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心思,刚走到门边,却又被叫住。 “姐姐,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许虞芮停住脚步, 又慢慢转过身,目光定定地看向叶念梨。 “说。” “不知道姐姐非要让我取消订婚宴, 目的何在呢?” 叶念梨玩味地笑了笑,而许虞芮只是目光扫向四周, 注意到这件包厢内私人化的摆设,角落里处处安装摄像头, 以及不知道可能藏在哪儿的录音设备,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开口。 背后指使何晏的人选并不难猜,目的一如此。 许虞芮沉了沉思绪, 随后毫不拖泥带水地应下了。 “怎么, 叶小姐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吗?” 她在做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内心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也不惧被人发现,可如今, 却生出一股想隐瞒的感觉, 可惜,想要隐瞒一个谎言, 只能编织一个更大的谎言, 当再也兜不住了的时候, 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叶念梨也没想到她如此不加掩饰,倒出乎意料地笑了笑。 “只是想破坏我们两家的联姻么?还是, 有其他的目的?” 说话的间隙,叶念梨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张被倒扣着的照片出来, 赫然就是顾晨柯前阵子收到的那张她和骆可的合照。 “那个人是你?你想怎么样?” 许虞芮瞬间蹙起了眉,人也朝她原本的座位走近了几步,就连面上都带着不可忽视的怒意。 她前几日还拜托周沐筠一定要找到那个流动ip背后的人,却没想到,竟直直地撞了上来。 “哟,原来你也是有不可触碰的逆鳞的啊,刚才那么沉着,我还真是高看了你。” 言罢,叶念梨还从主位上站起了身:“晨柯是个很单纯的人,我确实对不起她,原本今天还想带她看看面具下真实的你,只是很可惜,她拒绝了。” 这时的两人已经近得只剩一根指头的距离了,可叶念梨还是侧身到她耳边:“看来你成功了呢,她现在很在意你的样子。” 可许虞芮只是扣住了她的肩膀,再往前狠狠一推。 “别拿你的思想随意地揣度我。” 被这样推了一下,叶念梨有些没站稳,但她却不恼,反而扶住桌角,笑着拿起了那张照片,仔细打量着上面的人。 “这就要看别人相不相信了,反正,我是不信。”说着,那张被她拿在手中的照片在许虞芮面前被晃了两晃:“你说说,是不是很像啊。” 的确很像,要不然周沐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隐晦地提到这件事,但也仅是相像的样貌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我不用知道你们如何想,我只需要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而你,不要在这里贼喊捉贼了,利用所在意的人是你的手段,不是我的。” 抛下这句话,许虞芮便消失在了空间内,徒留叶念梨一人。 “是吗,那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这次约见完全算不上和谐,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许虞芮大概能猜出叶念梨想要做什么,她看透了这匹披着羊皮狼的锱铢必较,自己曾做了什么,她都想完完全全还过来而已。 许虞芮曾经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过,可顾晨柯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要同她决裂,那……只能说是报应不爽吧。 其实这件事由她开口更好,只是内心里总想着,过一段时间,再过一段时间,拖久一些,再拖久一些,仿佛只要等到关系更亲密了,再把这件事提出来,问题就自然迎刃而解了;又害怕它破坏了好不容易才亲近一些的关系。不过,给她一点时间,她会好好地向她解释这件事的。 第70章 埋下了叶念梨这个定时炸弹,许虞芮这两天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反观顾晨柯,倒显得有点——“兴奋”? 两家人见面的时间明明定在了周末的午间时分,可顾晨柯却特意在周六便回了家,说是要亲自准备一些相关事宜。 只是许虞芮还陷在自己的焦虑中,并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许家对于许虞芮的婚事并不热衷,一向只求生活平安喜乐即可,可能是有了小女儿所嫁非人的例子,也可能因为当年骆可去世时,看见过她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 所以在看见她和顾晨柯的新闻闹上热搜,还是因为那样荒谬的理由的时候,许容青和秦孜都不淡定了,匆匆忙忙给许虞芮打了电话,一套话来回问了七八遍了都还没放心,甚至隐晦地和想让她放弃这段“新恋情。” 诸如—— “我们许家不缺钱,不需要去攀附更好的世家。” “人小姑娘看着挺简单的,可心思不纯啊,哪个没问题的人能在婚约还没解除的时候就和未婚妻同父异母的姐姐搞起来的。” “虞芮啊,我们不是在说你啊,肯定是那小姑娘嘴甜骗的你是吧,这不能信的啊。” …… 诸如此类的话,许虞芮还来不及插嘴,便听了快有一个小时,听着外公外婆把顾晨柯说成那种十恶不赦花心多情又纨绔的富家女,一无是处,还是不忍失笑。 可他们又不敢说了重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劝她,失笑之余,许虞芮还觉得温暖。她是没有感受过父爱和母爱,可她依旧是在爱的包容中长大的啊。 可即使他们这般“嫌弃”顾晨柯,许虞芮既应了那场约定,甚至为此还签订了合约,就不会有所背弃。 所以在家人的集体唱衰的条件之下,需要许虞芮只说她有分寸,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讨论,而这次提出要双方见面,便是主动将这个话题又捡了起来。 可不同于其他世家,从十岁那年开始到现在,关于许虞芮的事情,长辈们基本没有掺和多少,从来都是她做自己的决断,所以不管是之前媒体大肆宣扬两人的恋情还是如今她主动提出要和顾家谈订婚,许家老夫妇俩包括许晏安这个舅舅,都只能乖乖地听着。 老两口生怕外孙女走了小女儿的老路,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顾家,一边又精心备好第一次见面要带上的礼品,毕竟再怎么说都不能失了礼数。 可他们憋着的怒气在看到顾晨柯模样的时候一瞬间就消散了,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勾的人家。 “外公外婆好。” 顾晨柯站在许容青和秦孜面前有些局促地鞠了一躬,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便按着许虞芮的叫法叫了,可这么叫,却把自己叫了个红脸。 老两口看着这么乖的一个娃娃,罪恶感瞬间又上升了好几个度。最终还是顾深打破了这么个场面。 “不要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坐吧,阿姨还在准备,午饭还要等一段时间。” 两个人完全不是一样的风格,一个有着杀伐果断的魄力,另一个,反而呆呆的。世家能发展三代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眼便能看出谁才是现在的当家人。 只是,从没听过顾家主家有什么争权夺势的事情发生,这种情况下,这个二小姐反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顾晨柯是不清楚几个来回之中对方已经想了那么多,却也认同姐姐的说法,说话自然不适合站在门口说,今天来到顾宅的,只有许容青、秦孜和许虞芮,自己堵在他们面前,很快便反应过来让了路。 许容青和秦孜走在前面,而顾晨柯看到许虞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她提步的时候悄摸摸地和上前她贴着并排走。她以为许虞芮是因为第一次来自己家,又要见长辈,所以有些不适应,小声小声地安慰她: “我家里人不会为难你们的,我父母从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对人都和和善,我从小也没挨过训,今天只是简单地吃顿饭,聊聊天而已,不用紧张。” 说话间,似乎是为了给人鼓劲,顾晨柯还攥住了许虞芮的右手,意外地摸到了凸起的一条,低下头,还没看到那是什么,那只手就从掌心抽走了。 忽略掉内心淡淡的失落,顾晨柯也缩回了手,抬眼就看见许虞芮强撑起一抹笑。 “我没事的,只是最近工作有些忙,累到了而已。” 顾晨柯还想说些什么,又有些心疼她,最终还是阖上了嘴,只学着她的模样,跟在最后面,目光掠过一块又一块大理石方砖,又时不时地瞟向一旁的人。 就这样,几人很快就抵达了大厅,而顾城和萧兰若也是这个时候从二楼走了下来。 “爸,妈。” 顾深简洁地打了声招呼,让在场的其他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那两位。虽然来人一位身着玄色长衫,另一位穿着修身的墨绿色旗袍,看上去倒显得十分古典,可早先在商场闯荡的那股锐气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两拨人正因为所隔的距离相望着,顾晨柯却直直地冲了过去,把萧兰若抱了个满怀,整个大厅里的严肃氛围,在她一开口便荡然无存。 “妈咪!” 顾晨柯虽然昨天晚上就回到了老宅,可顾城和萧兰若却也是临时赶回的上京。两人前些天还在澳洲看袋鼠打架呢,听说小女儿又要订婚了,这不,昨日半夜的飞机,专程赶回来见亲家。 第71章 为了不打扰他们休息,也是因为一早起来一直在试适合今天穿的衣服,顾晨柯也没提前见到他们,此刻自然也高兴得很。 萧兰若抱着这个被自己溺着长大的孩子,没好气地瞥了许虞芮一眼,又捏了捏顾晨柯的鼻尖。 “还妈咪呢,方才眼睛都要掉人家身上去了,是一点也记不得我们这把老骨头咯。” 第43章 萧兰若的音量并不大, 在顾晨柯耳朵里却响亮异常,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咬起唇, 却还是同小时候被戳中心里话一样撒娇。 “妈——” “好好好, 不说了,我们晨柯也有自己的心思了。” 只是……还需要他们长辈来把把关。 上次那位叶小姐他们也见过, 满腹的野心可能别人看不出,在老狐狸面前却展示得清清楚楚, 可那时晨柯只说非她不要,萧兰若便只能让大女儿多盯着点。虽然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分开来了, 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晨柯她性子单纯,在她身边, 只有被吃得死死的份—— 以至于从来不会做局的晨柯, 居然因为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在订婚取消的时候做了那样浅陋的局, 只为脏水不会沾上她毫分。 没错,顾家上下, 可能只有顾晨柯自己觉得, 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毕竟那样损己利人的事情,没点猫腻, 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就连顾晨柯拿给许虞芮的那份“保密合同”, 居然都是过了公司的法务做的, 当时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顾城, 萧兰若和顾深围坐在茶几前一个个翻阅那份合同,三个人就差把无语写在脸上了, 萧兰若还曾暗暗想过,是不是他们把晨柯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这孩子,总有点傻气,不碰上外人还好,碰上了是一定要吃亏的。 可即便如此,三人都没有在顾晨柯面前点明这件事情,毕竟心知肚明她和许家那位小姑娘之间是场闹剧,便也没当一回事。这时候却突然传出要订婚要见家长的消息,晨柯又一副认真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放不下心来,生怕许虞芮是第二个叶念梨,自家被保护得好的小白菜成为别人权力斗争中的炮灰。 毕竟现在上京的世家中有谁不知道叶家那点破事,不论是争遗产也好,有其他心思也罢,既然晨柯单纯,他们这些做家长的就不能也一样了。 想到这里,萧兰若看许虞芮的目光更不算友善了。 她们两人在这里说悄悄话,顾城却已经走近了那团在一起的几人,上前便对许容青和秦孜示好。 “许叔,秦姨。” 当年上京六大家分足鼎立,顾城跟着父亲从商,少不了要和许家和秦家打交道,倒也算是老熟人了,虽然现在这两家实力都不敌当年,他和夫人也都怀疑他们心怀鬼胎,但先礼后兵,做什么都不能失了礼数。 许虞芮也反映过来这异常的氛围,看向顾深,对上那张一向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突然想起那次天台上的对话。如今再看这鸿门宴的架势,心下瞬间了然了,只是不知,他们了解得有多深。 不过看样子,他们知道的可能还没有叶念梨多,不然以顾深那个性子,就不只是把妹妹往自家塞,半带试探的警告而已。 这两天她总在想一件事,当年由于骆可父亲身份特殊,所以在他国的枪击案也没有算作普通案件来处理,骆可的身份信息便理所当然地被模糊处理了,与她相关的人、事同理,叶念梨又是怎么能查到她的信息的呢? 而且,越是弄不懂这件事,许虞芮越觉得会有意料不到的坏事发生。 许容青和秦孜两夫妇原本就没带好气来,在大门处被顾晨柯的拘谨晃了一下,可见到笑面虎的顾城,又恢复了来时的态度,许容青不满地哼了一声,一旁的秦孜更是接过了话: “顾家小子,你这是不欢迎我们啊。” “哪敢哪敢,许老爷子曾经的威风,我们这些做小辈的都看在眼里,现在也宝刀未老,实在是不敢怠慢啊。” 话里话外都是在夸,可明眼人都听得出话后的隐喻,直指许容青过去的荣光,于当下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顾晨柯也终于品出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来,看了看萧兰若,又看了看那边的顾城几人,眉头一皱,而就在这时,准备饭菜的几个阿姨从厨房赶了出来,为首的张妈直接喊了一声。 “先生,太太,饭菜准备好了,客人现在上桌吗?” 既如此,几人便顺利地上了餐桌。顾晨柯第一时间找了和许虞芮的位置坐下,顾城和萧兰若坐主位,许容青和秦孜坐在他们左侧,而顾深则在对面。 才刚落座,顾晨柯便贴近许虞芮耳侧,想同她解释些什么,却见顾城第一次对她使了厉色。 “晨柯,食不言,寝不语。” 她刚想像平时一样直接对那个从不说不的老爹发起脾气,许虞芮就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应该是让她不要冲动,旋即便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大狗一样,乖巧地坐了下来。 萧兰若注意到了她们的小动作,也惊奇于许虞芮对晨柯的影响力,之后却一直把目光放在各色的菜式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场饭吃得很是平静,可不同于其他人的淡然,顾晨柯只觉得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吃完饭了,却又被迫领了其他的任务。 “晨柯,许小姐第一次来我们家,你领她到庄园里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第72章 萧兰若第一次在顾晨柯面前收起了她那副和善的样子,说出的话突然显得不容置喙,可顾晨柯只是一愣,还是皱着眉反驳了回去。 “你们要谈的是我们的订婚事宜,什么事是我们当事人还不能听的!” 由于顾晨柯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不论是顾城还是萧兰若对她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可在这件事上,还是难得地加重了语气。 “晨柯,听话!两个世家之间的婚约才不是儿戏,需要谨慎妥当的谈好相关事宜,上次我们已经纵着你胡闹了,这次再也不能这样了!” 胡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他们眼里,那就是胡闹,只要不是为了顾家好,不是为了赚钱,那就是胡闹! 顾晨柯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那些人关在那个潮湿阴暗的小仓库里,蒙着眼睛,周围不是老鼠啮咬木头的嘎吱声,就是各种虫子爬过的蠕动声,好不容易从电话里听到爸妈的声音,哭着喊着向他们求救,却只听到他们同样哭着说没办法救她。 “晨柯,我们对不住你,顾氏才刚起步,资金链断不掉啊……” 仅有六岁的她,根本不知道资金链是什么,不知道顾氏代表着什么,只知道爸爸妈妈为了另一样东西,放弃了她。 就是因为如此,尽管侥幸从那处逃了出来,她还是死死地记着这句话,时时刻刻记着自己被抛弃的过去。 尽管后头略懂事了些,明白这个决断背后的道理,明白就算是放弃顾氏选了她,也不一定能从绑匪中救下她,可她还是忘不了被放弃那一刻的绝望。 而今天,让她又想起了那份绝望,朝着长辈咆哮的样子,其实更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我有自己的决断就是胡闹,你们呢!成天脑子里只有公司,只想着怎样才能把公司越做越大,只想着如何赚钱,姐姐已经被你们逼着学她不喜欢的专业,已经被你们笔者接管公司了,你们还想干什么,把我的婚事也当成一桩买卖卖出去吗!” 顾晨柯说完这一长串都在气喘,望见其他人全都扭转过来的目光,鼻子一酸,终究是跑了出去。 萧兰若眼眶也红了起来,她知道这孩子心中还有怨,只是平时藏在心里,却没想到这时候发了出来。怕她这样莽撞地跑出去会出事,刚想跟着一起追出去,却被许虞芮给拦下了。 “伯母,晨柯她可能一时之间不想见你们,我来处理就好。”话毕,许虞芮一刻也没有耽误,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大厅。 她是在花圃里找到顾晨柯的,找见她的时候,她正缩在一片郁金香花丛中,要不是周围足够安静,能让她听见那细小有些难发觉的抽噎声,许虞芮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到目标。 急匆匆地往那里跑去,许是感受到了笼在自己身上的影子,顾晨柯也抬起头,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就这样露了出来,满脸的泪痕,可喉中只发出小声小声的呜咽,像是生怕别人听到她躲在这里哭似的。 许虞芮看到她这副样子,突然想起天台上顾深和自己说过的关于晨柯小时候的事情,有些心疼,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欺身拥住了她,手也轻轻地拍了拍那纤弱的后背。 “晨柯,想哭就大声哭出来,这里没人会笑话你,不要憋着,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竖起一身的尖刺,这只会让关心你的人一起受伤。” 就像她当年那样,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一味沉浸在那个绝望的世界里,明明还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害他们。 顾晨柯将下巴磕在许虞芮肩膀上,原本发酸发涩的心像被人温暖地护住了,可眼眶却不受控制一般,大股大股的泪水泄洪似的涌出来,哭声也不像是方才一样隐忍了。 许虞芮就这样拥着她,让她发泄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哭累了,自己的脖子,衣襟也变得湿漉漉的,才听到那有些嘶哑的弱弱的一声。 “阿芮,我是不是不该这样,我是不是很幼稚,很不懂事,他们会不会怪我。” 抽泣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这可能是大哭一场之后都有的症状,听到这样的话,许虞芮退开身子,双手为顾晨柯拭去那残存在眼尾的泪,嘴角扬起一抹笑。 “怎么会呢晨柯,不会有人怪你,他们爱你还来不及,但他们也怕,怕你一直都溺在过去,走不出来,心里总是在怨他们啊。” 第44章 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顿住了, 可抽噎的声音却没停,似乎是不相信她说的话,许虞芮也不管已经因为泪泡得褶皱的衣服, 看到她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又给了她一个拥抱。 “是……这样的吗?” 从出那件事开始,她一直都觉得她在顾家是可有可无的, 企业会由姐姐接管,自己也会像其他同龄人一样, 被安排进公司,过好人人都羡慕的无忧无虑的下半生。 而爸妈, 高兴了便给个笑脸,对她做的事情不满意,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动手脚, 去外地读大学可能是她这辈子以来做的最叛逆的一件事了, 可就算如此,日常的监视还是从来没有停过。 她心里也不是没想过, 可能这就是至亲的爱,可每每这样想, 心里那个恶劣的小人就会跳出来, 对她说,不是的, 只是因为你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只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差了, 只是因为他们想掌控你的人生。 可如今许虞芮却说,他们怕自己。 第73章 顾晨柯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许虞芮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出声也轻而缓。 “晨柯, 我原本想说,我很羡慕你,但我想了又想,也没有那么羡慕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虽然没怎么体会到父母的爱,可身边还是存在着那么多爱我的人,说遗憾是有的,但也没有那么伤心了。” 许虞芮低敛下眉眼,顾晨柯突然忆起在南市住在叶家时候那晚见到的那狠厉的一巴掌,才发觉自己好像触到了她的伤心事。 “阿芮,我……” “你不用宽慰我,这件事我十岁出头的时候便想清楚了,反倒是你,你应该好好用心看看,他们有多爱你。” 许虞芮打断了顾晨柯的话,之后又换上了更轻快的语气:“要听听我的故事么?” 顾晨柯咬了咬唇,神色有些犹豫,似乎是想知道,却又害怕揭了她的伤疤。许虞芮清楚她的想法,也没等她回应,只是松开拥着人的两条胳膊,又把她从地上慢慢扶起来,拍拍身上沾上的土,又四向望了望,不远处就是一座木制秋千,将人带了过去。 许虞芮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秋千了,这样富有童趣的东西,早在很多年前就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许虞芮让顾晨柯在秋千上坐下,自己则在她背后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这时候她应该需要这些温和的安慰。 等感受到怀中人逐渐停下的抽咽声后,她才开始慢悠悠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许虞芮的故事其实也很简单,对父母的印象并不算很深,虽然受到了创伤,却也没有什么可讲述的,她特意略过了有关叶念梨的一些事情,一是害怕顾晨柯听到自己对她的的不满会更加激动,二是——她也有些怕…… 怕再次意识到自己在她心里真实的地位。 父母的故事被她轻描淡写地以“强扭的瓜不甜”一笔带了过去,而她只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欢迎来到的孩子罢了。 也不对,母亲最初应当是有过期盼的,只是后来发现孩子并不能拴住一个男人之后,她便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在许虞芮带着微嘲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晨柯也回望着她,两人一俯一仰,对视了一会儿顾晨柯才瞥开视线。 “阿芮……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这些……” 若是知道,她就不会在两人初见的时候抱着那么大的恶意,她就不会在叶儒打下那一巴掌的时候,先是觉得她自作自受,之后才对自己的想法有些歉疚,跑下楼去拿冰袋。 “对不起。” 许虞芮被她这声突兀的话闹笑了,手顺了顺她齐肩的短发,语气很是轻快。 “你和我道歉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凶的。” 顾晨柯的话让许虞芮突然想起那天像是牙口一点也不尖利跟在叶念梨身边只会嗷嗷叫唤的小狗崽子的她,当时的自己一定没有想到,之后会喜欢这么一个看着一点也不靠谱的一个人吧。 可这也不需要她道歉,毕竟人想要完全客观基本是不大可能的,自己当时不是也带着主观色彩地讨厌她吗? “可我那时候对你也不算友善,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想到这,许虞芮情不自禁地多说了些:“毕竟谁也不会第一时间对不喜欢的人身边的人有好感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可话音刚落,许虞芮就有些懊悔。 果然,顾晨柯的面色僵了一下,只是不同于许虞芮想的,顾晨柯心里反而更怕两人之间还留着曾经的隔阂。 于她们而言,叶念梨是逃不掉的话题,但阿梨对她有恩,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磨灭的白月光似的存在。顾晨柯其实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利用,看得出她的心机和不纯良,可她只将这些都归咎于磨难,是经历的那些磨难让那个心支离破碎眼里却依旧闪着温柔的光芒的女孩变成了这样。尽管现在心里的执念已经放下了,但顾晨柯是不会与她为敌的,但许虞芮,好像真的很讨厌阿梨。 两人都适时地沉默了一阵,却又同时打算开口,相视着笑了笑。 “你先说吧。” 许虞芮弯了弯唇,将首先发言的机会转交给了顾晨柯,可下一秒就开始后悔这个决定。 “阿芮,我这些天也听说了,你和阿梨好像在争家产,其实你们可能需要坐下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也许事情就解决了,阿梨小时候也很可怜,你实在不必仇她,只要一个机会,没准还能成为朋友。” 这是两人同住以来,许虞芮第一次听到她偏向另一个人的话,可仅仅是这种程度,她的心都绞痛了一下。 眼见许虞芮的面色不是很好看,顾晨柯收回了想继续说的话,她有些退却,甚至担心许虞芮会因为自己的话再次把她分去另一个阵营,就此决裂,可只是出个神的功夫,许虞芮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 “你不难受了是吧,还有闲工夫管这种闲事?” 许虞芮没想过卖惨,她只是想劝顾晨柯不要拘于过去,顺便和她详细说说,她好像很想知道的——骆可的故事。 可如今,实在不是一个正确的时机,她也没那个心情了。 顾晨柯眨了几下眼睛,才意识到话题的转变,轻轻点了两下脑袋。 “不会再哭了。” 见顾晨柯已经平静下来,许虞芮便回归正题。 “顾深和我说过你小时候的事,虽然我无法体及那时候你受到的创伤,但他们对你的愧疚都不会有假,按照那时的情势,他们背后是千万个家庭,实在没办法孤注一掷。”知道这样的话没人爱听,可许虞芮只是顿了顿,就又补充道:“你可能不喜欢那种事事都被掌控的感觉,但站在他们角度来看,只是害怕你收到伤害。” 第74章 “可就连我想和谁结婚他们都要管这么多吗!” 顾晨柯的声音激动了些,甚至从她怀中挣脱开,站起身,许虞芮想到方才她也是因为提到了上次订婚的事情才突然崩溃,又隐晦地让她不要为难叶念梨,面色一怔,可还是强撑起笑,却也不敢在她面前再说起叶念梨半点不好,只能旁敲侧击。 “晨柯,你不只是独立的,你背后是顾家,我们这些人享了家族的好,那就要负担相应的责任。”许虞芮怕她抗拒,没再做接近她的举动,反而往后退了些,舒了一口气:“而且,他们上次不也同意了你的要求吗?顾深也为了你,拉下脸和我们工作室讲条件。” 似乎是怕她情绪又不稳定,许虞芮甚至开玩笑似的补了一句:“再说了,你今天也犯不着为了这件事生气啊,我们订婚的事,不都是用来搪塞他们的吗,如果成不了,岂不是最好?” 她以为顾晨柯会喜欢她的说法,可顾晨柯听到她这般的话,面上一怔,低垂的眸中划过的尽是受伤。 如果成不了,如果成不了…… 许虞芮,你尽在盼着这个是不是? 顾晨柯知道自己不该怪她,可此时此刻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生怨起来,仿佛自己的出头,自己与家人的争执,都和她无关似的,而自己,又是那个作独角戏的小丑。 顾晨柯,你怎么就那么差劲啊,差劲到喜欢谁都会成为单相思。 说的话完全没有效果,许虞芮看着眼前明显沉闷下来的人,手想上前触碰一下,可又有些犹豫地缩了回来。 算了,她可能是沉在过去里,一时之间出不来,那么多年的感情如何想忘就忘,今日算是揭了她的伤疤,难过是正常的。 只是这时候,许虞芮心里也是有些难过的。 她忽然想到小时候同叶念梨争的许多东西,最初,是父母的关注度,而最后,便是那条项链,而如今,自己喜欢的人心里也只念着她。 那种不甘却又无措的感觉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许虞芮也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这样久了,她还是如此介怀。可能有受刺激的原因在,但她随意说出口的释然,已经成为安慰自己的假辞了。 明明刚才还是紧紧贴着,无比亲密的两人,如今却好像相隔千里。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就在顾晨柯继续坐回秋千上,假装无事发生之时,一阵电话铃声就这样打破沉寂。 “喂,对,是我,什么,纪阿姨不见了!我这就过来。” 接着电话的人没到一声招呼就匆忙从她身侧掠过,顾晨柯想伸手抓住,至少问清事情缘由,却只能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抓住了秋千的挂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第45章 纪芷珊怎么会不见。 许虞芮大脑瞬间放空, 已经顾不得什么了,只机械性地往外跑。别墅区是打不到车的,好在她今天有开车过来, 取了车便匆匆忙忙赶去了疗养院。 私人疗养院所接待的客户原本就少, 按理来说是不会出这个差错的,可纪芷珊最近精神状态一直都很正常, 今天她突然说想吃水果,就那几分钟的功夫, 等看护回来,她就已经不见了。 许虞芮赶到时, 正遇上那个年轻看护被院长指着鼻子骂的画面,她皱着眉头走过去,神色紧张。 “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 见正主都已经来了, 院长态度软和下来, 小心翼翼地给许虞芮道歉。可她要听的不是这个,只觉得这人聒噪得很, 喊了一句那个被骂到低下头小声哭的女孩,让她给自己讲一讲事情经过。 “所以, 从你上次见到纪阿姨到现在, 已经过了快一小时了是吗?” 女孩点了点头,她只是下楼去取了订单, 左右不过五分钟的功夫, 可就这点时间, 人就这么消失了。 “监控呢?” 许虞芮问下这句话的时候,身侧的院长很明显地有些慌张, 甚至擦了一把汗,可所有人就是这样闭着嘴巴沉默着。 见状, 许虞芮也带了些怒气:“说话。” 眼见被凶了一句,那院长才颤颤巍巍地开口:“许小姐,最近设备检修,所以监控设备全都关闭了,还没重新开放呢。” 说完这句,可能是为了找补什么,他又补了一句:“不过请您放心,大门口保安是没有见到有患者外出的,我们正在让人全院搜索,只是范围有些大,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饭桶!” 许虞芮来回踱着步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很是锐利地转向还在冒汗的院长。 “天台找了吗?” 那人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想了一会儿,又有了些底气。 “因为之前总有情绪不稳定的患者总喜欢往天台上跑,所以天台我们早让人封住了,钥匙都让人专门保管着,没有人能上去的。” 他说得肯定,可许虞芮却只觉得心慌,整个疗养院说小不小,但是到处都是相关的管理人员,空房位确实很多,可能人员确实不能第一时间顾及到,可这样的地毯式搜索,在自己来之前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小时了,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大活人,甚至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她的轨向,只有可能,是谁也不会顾及的楼梯间。 她越想越后怕,天台的路她还算熟,直直地就奔了过去,而其他人也只是愣了一会儿,便跟了过去。 看到眼前大开的天台的门,许虞芮的怒气是一点都掩不住了,可她没有功夫追究后面人的过错,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探。 第75章 果不其然,在天台外壁上,看到了坐着的熟悉的背影。 她的心一滞,却也不敢开口,就这样望着,直到后面的人赶上她的脚步。 “这门是怎么开的!” 最先跟过来的院长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却跟着许虞芮的目光看向在那安安静静坐着的纪芷珊,连忙朝身后喊了一句。 “看什么看,快报警啊!” 那一直坐着不动的人听到了这句话像是突然有了生气,转过头来,声音不大,每个字却都生硬地敲在每个人的心里。 “别报警,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 许虞芮艰难地朝她走了几步,却始终害怕她一下子想不开,停留在了不会威胁到她的安全范围之内。 “纪阿姨,别开这种玩笑了,可可去世都那么久了,她为了你的病那样努力,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许虞芮喉间发涩,骆可在世的时候最希望的应该就是纪芷珊能够身体健康,她不想,不想让她在世间最后一个亲人落得这样的结局。 可她没想到,纪芷珊却一改先前一见到她就暴怒的态度,反而让她更走近些,但是不许其他人也跟过来。 有些出乎意料,可许虞芮还是照吩咐走了过去,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先一步把人给扯下来,可只有她一个人,也许还会造成更重的情绪,这种风险大于可能的事情,在她的思绪里盘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能做出来。 可下一秒,纪芷珊却叫许虞芮坐到她身边去。 身后的人想阻止,可还是晚了,许虞芮俯视着脚下的一切,她本来是有些恐高的,可经历过多年前的那阵寻死觅活之后,反应便也没那么剧烈了,况且楼层并不算很高,许虞芮如今也只是平静地扫过一眼,就转向了侧边坐着的纪芷珊。 失去女儿这件事仿佛让她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许虞芮看着眼前白发满头,满面沧桑的女人,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温柔、美丽大方的样子,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母亲形象。 比起现在这样沉默着的状态,许虞芮可能还更喜欢先前一见面就拿东西砸她的情况,至少那时候的她在发泄,而现在,自己根本弄不清她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可下一秒,面色平静的女人就开了口。 “听说,你要和别人订婚了?” 闻言,许虞芮按着石板的手使了使劲,可面色却没有什么波动,只淡淡地扫了女人一眼。 “纪阿姨还关心这个。” “偶然看到的,一些频道总爱播些花边新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那双曾经温柔的眸子里如今尽是寒意,许虞芮不是看不出来,先是沉默了一阵,却也没打算瞒着。 “是,那是我现在喜欢的女孩。” “所以你才叫我忘了可可,因为你已经忘了她,是不是。” 纪芷珊每问一句话都像是扼住了许虞芮的喉咙,控制住了她的手脚,让她感觉十分无力。 “纪阿姨,逝者已逝……” 许虞芮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安静着坐在一边的纪芷珊瞬间暴起,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推倒在一边,原本不敢涌上来的那些人全都往这边冲,而这时候,纪芷珊又朝着他们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们要敢再走近一步,我就拉着她一起跳下去!” 许虞芮被掐得有些喘不上气,她对纪芷珊不是没有防备,只是事发突然,自己心中又有足足的愧。 一时之间她甚至想,倒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一了百了,不再有争端,不再有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可她舍不得,舍不得家人,舍不得……晨柯。 她反抗的欲望大了起来,可也许是长时间氧气不足的缘故,脑子很是混沌,就连劲都使不上来。在天台边沿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从大厅里搬出的充气垫,而底下的人,正搬着垫子,找着他们的方位,又匆匆忙忙地把气给打了起来。 冒着汗不知是进是退的院长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要是一个闹不好,明天这家疗养院要是被许家和顾家联手铲了都说不准。 就在这时,最坏的事情却发生了,纪芷珊掐着许虞芮的脖子,而许虞芮用力挣扎着,两人牵扯在一起,一个激灵,都从侧边落了下去。 “许小姐!” 所有人瞪着眼睛追到天台边往下看,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血肉模糊,反而看到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官和尚未完全充好气的垫子上已经昏迷过去的两人,也松了一口气。 “谁报的警?” 原先被骂得狠的小看护此时站了出来,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我怕事态控制不住,就偷着把人喊来了,她们应该也注意不到我。” 她原本还以为会受到更加严厉的呵斥,却没想到,是难得的赞许。 “小孙啊,还好你想到这点,今天就算你将功补过,不会再开除你了。” 落下去的一瞬间,许虞芮只觉得掐在脖子上的力道轻了,逐渐没有了,而下一秒,则是彻骨的痛,昏迷过去之前,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和形形色色的人。 她这是,要死了吗?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躺在病床上了,浑身都疼,而床边坐着的,正是她年迈的外祖母。 老人家正偷偷地抹着眼泪,许虞芮撑了好几下眼皮才把眼睛稍微睁开,口也干,声音微弱到只听得出气音了,要不是房间内太过安静,还真的很难让人注意到。 第76章 “外婆。” 只轻轻地一声喊,秦孜却觉得莫大的欢喜,连忙站起了身,去按护士铃。 “阿芮啊,你总算是醒了,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啊,实在是禁不起这样的刺激了。” 让其他人担心,实非她所愿,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就没用了。 “外公怎么样?” 说到这,秦孜又难过起来。他们是在顾家得知许虞芮坠楼的消息的,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和他们在一起的人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但谁也顾不上这些了。 许容青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也差点跟着昏了过去,还好随身带着药,又听到许虞芮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缓了过来,现下被秦孜勒令好好呆在家里修养呢。 “你外公现在人好好的在家里,倒是你,骨折骨裂了那么多处地方,是该好好躺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 许虞芮艰难地笑了笑,可突然却想到另一个人。 “纪阿姨还好吗?” 秦孜也是看着骆可长起来的,两个孩子在许虞芮最孤僻的时候认识,最后是那样的结局,实在是令人惋惜,可过了这么多年,秦孜也不觉得欠了他们家的。 可人都已经没了,再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比你伤得重,之前做搭桥切开的胸骨也断掉了,大出血,又有心脏问题,没救过来。” 人……死了? 许虞芮怔住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另一道熟悉又惊喜的声音。 “阿芮,你醒了!” 第46章 来人正是才走没多久的顾晨柯, 此刻她打包了一份粥回来,原本是因为没什么胃口,看见了便打算作午餐, 如今回来, 见许虞芮已经醒了,便想着让给她。 “你感觉还好吗?你躺了有一整天了, 饿不饿?我这里有粥……” 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原本沉寂的空间内突然闹腾了好多, 许虞芮也从悲伤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一边说一边放着东西, 又东看西看的顾晨柯,有些懵。 “晨柯,你怎么在这?” 顾晨柯还没接话, 秦孜就替她开口了:“我们是在顾家接到消息的, 当时她正巧回来,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就说要跟我们一起来陪护。” 闻言,许虞芮笑了笑,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小。 “谢谢你了。” 尽力忽略掉再见时她话语中的疏离, 顾晨柯勉强自己撑住笑脸,注意到她有些干的唇。 “我去给你打些水吧, 之前只能用棉签帮你润唇, 现在醒了, 水还是要喝的。” 说着,她提起暖壶就离开了病房。 秦孜看着房门如同先前一样紧闭着, 又看了一眼病床上面带愁绪的外孙女,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很容易就能看出什么。 “阿芮啊,她的死不干你的事的。”说着,秦孜伸出手来帮许虞芮理了理头发,又叹了一口气:“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人家小姑娘,她对你也不是没有意思。有些事情,是该放下了。” “可她是因为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的消息才这样的。” 说完这句,许虞芮眼神空洞地低喃着: “我的确对不起可可。” 才推开房门的周沐筠恰巧便听到这一句,没来由地气血上升。她才去外省没两天,好不容易才从一个朋友那里打听到不得了的消息,就这家伙突然坠楼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回来,是为了听她的丧气话的吗? “好啦,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多想无益。”这句话刚说完,秦孜侧目便见到病房内突然多出的周沐筠,理了理衣褶,便站起了身:“沐筠来了啊,你也多劝劝我们虞芮,小辈人的事情还得你们小辈自己解决,我这把老骨头,也管不了多少了。” 说着,秦孜便拿起一边的拐棍,朝病房外边走,外边围着不少守着的人,既然许虞芮已经醒了,她也该去看看老头子了。 “外婆……” 许虞芮无奈地喊了一声,随后又叹了一口气,看向一边脸色并不算是多好的周沐筠。 “让你担心了。” 要不是顾念着她身体,周沐筠现在铁定给她来上一拳,可如今,却只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许虞芮清楚她心中所想,可身上是半点动弹不得,只能弯唇笑笑。 “这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周沐筠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鼻间发出轻轻的哼声,似乎是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可身子却走近了很多。 “当然有,而且是重大发现。” 闻言,许虞芮那双本黯淡无光的眸子突然就展出了神采,可这时,先前去打水的顾晨柯也回到了病房。 因着第三人的出现,也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周沐筠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 “阿芮,你先将身体养好一些,这件事说起来没有那样简单,再过两天我再去那个村子里探一探,之后再同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周沐筠说着话的时候,顾晨柯已经倒好了一杯水守在一边,等她说完,便往里面插了一根吸管,捧着杯子递到许虞芮跟前。 “阿芮,喝水。”见许虞芮迟迟没有张唇,顾晨柯以为她顾忌着水温,又补了一句:“是温的,不烫。” 确实是渴得不行,既然水都递到面前来了,许虞芮也不扭捏,可是一时也不能喝太多,只一会儿便松了口,察觉到她的动作,顾晨柯也十分识趣地收回了手,又将杯子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第77章 看着这那家伙像是看不间自己一样对着许虞芮嘘寒问暖的,一会儿问问疼不疼,一会儿又问问饿不饿,殷勤又小心,周沐筠一时之间还真以为自己是透明的了。 她没再纠结这两人之间的感情究竟真不真,既然这里有人看护了,许虞芮的状态又还不错,她也正好能做些需要做的事情,打了声招呼便走了。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许虞芮和顾晨柯两个人。 中途来了一波医生和护士查看情况,见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嘱咐几句要好好修养便又走了。风风火火看了这么多人,许虞芮还真是有些饿了,还不等她开口,那边顾晨柯就拧开了一旁码正了的保温壶。 保温壶里的白粥还是热腾腾的,术后的人也不适合吃其他的东西,这样来看,白粥算得上是不二之选了。可许虞芮看着这寡淡无味的东西,连嘴巴都不愿意张一下,面上甚至还有些幽怨。 实在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幼稚的一面,顾晨柯有些新奇,又莫名地有些开心。 “阿芮乖啦,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清淡的好消化的东西,等你再稍微好些,我就请你吃大餐。” 听着这样哄孩子的语气,许虞芮也有些不满,反瞪了顾晨柯一眼,可也许是察觉到这样的动作更显幼稚,只一会儿便收回来了,鼻间轻轻出着气,不情不愿地张了唇。 见她这副模样,顾晨柯实在是不忍失笑,又将白粥从保温壶倒进一个小碗中,再一勺一勺地将粥给许虞芮喂进去,过程间,整个病房都安安静静的,只是时不时地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有时候,动作急了或者一勺的量有些多了,还会有米汤溢出许虞芮的唇角,这时候顾晨柯就会拿起一旁的帕子,帮她擦拭掉,倒弄得人脸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副场景看上去居然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粥量本没有多少,毕竟久在空腹的状态下,也不能够有多饮食,再加上许虞芮是真的饿了,所以尽管顾晨柯喂得慢,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碗就已经见了底。 两人之间仿佛没有了那天树起来的隔阂,可许虞芮看着手有些乱收着东西的顾晨柯,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那天没有说一声就离开了。” 闻言,顾晨柯的动作一滞,随后却敛下眼睑,弯弯唇,无谓地笑了笑,继续将东西给叠好。 “没事的,事有轻重缓急,那种情况下你着急也是正常的。” 这两天,顾晨柯也算弄明白了许虞芮无故坠楼的始末,可她只想她能够快些醒过来。 什么原因都不打紧,只要人还安全,其他都是次要的。顾晨柯无心去管那个拽许虞芮一同坠楼的人是何身份,如果人还活着,她一定会算明白这笔帐,可现在人都死了,再去想什么都是枉然。 同时她也想清楚一件事——她不愿再等了。 在听到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顾晨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懵了,她开始后悔不久之前她才对许虞芮说的那些重话,后悔两人之间发生的龃龉。虽然双方的言辞并没有多激烈,但她能意识到,在那些话发生之后出现在空气中的冷凝氛围。 顾晨柯好想向她将这些事情解释清楚,而不是一个人在心里介意那不以为意的态度,她好想把她们之间可能的身份,放在明面上同她讲—— 她好想和她缔结一段真正的亲密关系。 而如今看到转醒的许虞芮,顾晨柯心里自是万分欣喜的,可又如同以往一样,生出淡淡的怯懦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倒是许虞芮看出她的不对劲,手有些迟钝地勾了勾她的袖子,又被轻轻巧巧地握住,温柔小心地放了回去。 “不要乱动,你这一摔下来,身上没几处骨头是好的,只能静静养着,现在是药效还没有过,待会儿要是不给你继续配止疼,能疼死你。” 说的话有些狠,可语气却满是心疼的意味,像一只有些沮丧的毛茸茸,要不是顾忌到她才说的话,许虞芮真想抬起手摸一摸她的脑袋。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也变得这么严肃了。” 许虞芮语气轻松,好似受伤的不是她一样,顾晨柯瞥了她一眼,也不像是平时一样与她争辩,只哼了一声。 “今年我已经22了,再过不久,就是你堂堂正正的未婚妻,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未婚妻啊。 许虞芮知道这是他们长辈决定的事情,却不清楚顾晨柯的态度,如今她这般无所谓地说出口来,应当是没有多介意的。 可她还记着先前自己提到这件事时候顾晨柯的激动,再就是两人之间还有着大半年有效期的那张合约,思虑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出口: “订婚的事他们是同意了么?” 话音刚落,顾晨柯的视线也偏转过来,直勾勾对上许虞芮的眸,状似无意地答了一句。 “对,而且你这边事出突然,所以他们让我来问问你的想法,准备把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这句话顾晨柯是骗她的,长辈们的谈话在许虞芮出事那时便被迫中止了,这件事当然就被搁置了下来,可顾晨柯不在乎这个,只要她想,她家里绝不会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对,她现在只是想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真实想法。 但许虞芮听了这话却好像有些苦恼,许久,才犹豫着说道:“晨柯,我们的合约还有段时间,而且为了你的声誉……还有叶念梨那边的原因,我们不能真的订婚,也不能很快就断掉,这样好了,正巧我现在身体出了问题,我们可以拿这件事拖着,跟他们说推……” 第78章 “后”字许虞芮还未完全说出口,唇便完全地被另一个人堵上,一下子怔住了,体会着那万分柔软的触感和因着怨念逐渐加重的力道。 第47章 顾晨柯的吻技很是生涩, 这是许虞芮唯一感受出来的点,因为她竟然只靠两瓣唇就怼的自己生疼,着实可以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 且看她的神色, 明明是她主动那样强硬地压上来, 此刻脸红得滴血,手脚慌乱的依旧是她。 顾晨柯心中原本还搁着忐忑, 可见许虞芮不怒反笑,又有些恼羞成怒。 “你……你笑什么嘛!” 此刻, 许虞芮心里是真的高兴,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打破了一切的桎梏, 她也能从中明白一些曾经就有过猜测的东西,压了太久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想打趣两句。 “哪有人像你这样亲别人的。” 许虞芮还当顾晨柯会一直羞下去,没想到那人却怯生生拉起她的手, 齿咬下唇, 作出一副更难为情的样子。 “那你是清楚我的意思了吧。” 噢,原来是想问这个啊。 许虞芮故意耽搁了一会儿, 坏心思地就想从那张脸上看到慌乱了情绪,但是她只憋了一会儿, 就看小姑娘眼睛红红, 像是要哭了的模样,心口一紧, 反握住那只手。 “别哭啊, 清楚了清楚了。” 话毕, 许虞芮就见顾晨柯不满地瞪了自己一眼,又开始捏着同她相握的那只手的手指讲条件。 “那你还想把订婚的事推后嘛?” 理论上, 这段时间纠葛太多,不适合订婚, 可望着那双期盼的眸子,许虞芮讲不出拒绝的话。 可她的思考时间在顾晨柯看来就是变相的拒绝了。 原本紧紧交握住的手就这样被撇开,许虞芮有些无措地看着顾晨柯整理东西打算走的模样,在最后一刻还是忍着些许的刺痛拽住了她的衣摆。 不算重的力道还是将本就不想离开的人留了下来,可一转头见到许虞芮冒汗忍痛的模样,顾晨柯眉头微蹙,很快将挂在自己身侧的那只手安放回了病床上。 “不知道自己现在伤的有多重是吗?” “可你都要走了。” 这下子倒是换许虞芮委屈上了,没辙,顾晨柯只好继续坐下,但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事,闭着眼不愿去看她。闲静了没一会儿的功夫,顾晨柯又被那不安分的手扯了扯,刚想好好跟这人探讨一下什么叫做好好休养,却被一句话给安抚了下来。 “晨柯,不管你多急,总要等我骨头养好吧。” 这人说得可怜,同时也让人心软,顾晨柯很快就败下阵来,只能称是。知道她就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性子,许虞芮默了半晌,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放心,我说一是一,不会反悔的。” 闻言,顾晨柯一怔,知道她意指什么,也不再闹了。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许虞芮这也算是命大的了,既没伤到脑子,脊椎也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而工作室的事原本就打算包出去,如今被这件事一激,倒提前走上了日程。 难得闲了这么久,可惜每天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睡觉,许虞芮觉得自己都快憋出毛病来了,十分想念外面的花花世界,奈何家里管得紧,就连新上任的女朋友都开始管这管那的,说什么都不让她提早出院。 满脸怨气的许虞芮依旧躺在病床上,注视着前来告别的周沐筠,连张嘴都不愿意了。 很少能看到好友吃瘪的样子,周沐筠不忍失笑,却还是打算安慰她。 “阿芮,高兴些,再过两周你就能出院了,到时候依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许总,而我应当也会将你想要的消息都带回来。” 这两个月里,躺在病床上倒是为许虞芮省了不少事儿,中间过了一个叶儒的葬礼,而叶氏以及他留下来的资产却还在那里纠葛着,没有得到好的解决。 原本叶念梨手拿遗嘱,胜券在握,但由于许雍恬车祸事有蹊跷,一条条线索也被发掘出来,压在上面,这件事也就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现在对于许虞芮她们来说,事情已经摸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要找到赵萱那个所谓发达了的远方姑妈赵怡,再做个dna鉴定报告,一切掩饰都会露出破绽。 毕竟发达了的远方姑妈怎么可能身在一个国内条件艰苦的小渔村,而这个人,又在每月源源不断地向境内有着大笔汇款呢。 没查清这件事之前,许虞芮本以为何晏是拿他们曾经的那段恋情去威胁叶念梨,可如今看来,应当是有更大的把柄握在他手上,毕竟她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和现在的赵怡会同处于一个村子。 许虞芮现在也有些好奇何晏所说的他手上所拥有的对叶念梨不利的东西是什么,可惜那次联系之后,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再也寻不到了。 除此之外,她们还发现叶念梨也许和另一条道上沾了点关系,这也正是许虞芮所担心的点。 其实这点家产她大可以不争了,毕竟谁都怕疯狗急了会跳起来咬人,可周沐筠却坚持帮她。 “阿芮,还记得初三暑假你替我扛下的事吗?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以后总得为你做点什么。”说起这话的人像是回到了旧时一样,满面的朝气与自信:“再说了,这可是我的老本行,你就好好瞧着吧。” 那时的周沐筠好似眼里闪着光,让许虞芮无法拒绝,所以这次她前来告别,许虞芮也只能轻松一笑。 第79章 “我相信你,注意安全。” 周沐筠回以一笑,继而消失在了许虞芮的视野里。 其实周沐筠还有一件事没有说与许虞芮听,那就是叶念梨背后的势力或许和骆可的父亲有关,也和骆可的死有关。但这些天里每每看到许虞芮和顾晨柯相处得很是融洽,周沐筠落到嘴边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甚至有的时候她会想,如今告诉阿芮这件事,对阿芮来说究竟是好的还是会变成负担。不过,这件事等她回来之后查清楚了再说也不迟。 可就像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那样,两周后,周沐筠失踪了——她最后返航所乘的邮轮出了事,有恐怖分子混上了船,船体进水之后沉了,警方没有搜救到多少幸存者,多数乘船者都处于失踪状态。 说是失踪,其实幸存的概率已经不大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许虞芮正巧在设计师讨论订婚的礼服设计,蓦然间得知,人一阵恍惚,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若说许虞芮为什么会被通知到,完全是因为秦玖也在那艘邮轮上,她因公务也要去一趟那个城市,她和周沐筠只有那最后一程重合到一起,当时那家伙知道这件事,可高兴得不得了,特意在她面前炫耀。 可如今,许虞芮却笑不出来,因为那两人都在失踪名单上,而此刻,两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许虞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再出去,两边竟是都传来要办丧事的事,她一个人去把两个场子搅得不得安宁,一字一句都在说着她们没死,最后终于想到自己真正要去找谁—— 叶念梨。 许虞芮不好受,顾晨柯看着也心疼。她们依旧同住,可许虞芮只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顾晨柯无奈,只好休了工作,时时刻刻在外边守着她,只盼着什么时候她能想通了自己走出来。 可临到中午,顾晨柯刚点好一个外卖,许久不曾有过联系的电话备注突然映在屏幕上,让她有一瞬间的怔愣,可电话铃一直响,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接了起来,只是不像以前那般主动殷勤,反倒是对方先喊了她的名字。 “晨柯。” “阿梨,有什么事吗?” 两人上一通电话谈的还是有关取消订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太和谐,顾晨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等对方开口,却没想到那边说出的是道歉的话。 “对不起晨柯,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有些晚了,但我真的很抱歉,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就……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是有隐情的。” 顾晨柯不知道叶念梨此刻打电话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可到底是自己幼时的救命恩人,就算现在不喜欢了,总还是存着感激的念头。 “没事,过去了,我现在和阿芮也挺好的。”说话时,顾晨柯难掩已经弯下来的眉眼和变得软和下来的语气。 “晨柯,你不能和姐姐订婚。” 闻言,顾晨柯突然呼吸一滞,并没有打算问为什么,只是下一秒,还没说出口的不可能就被堵了回去。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但是我最近才知道,上次威胁我让我取消订婚的人就是许虞芮派来的,她绝对不怀好心,不然为什么阻挠我们订婚?” 顾晨柯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无措,却下意识想为许虞芮辩解,可叶念梨不给她这个机会,继续说道: “而且我打听到,她年轻的时候有个特别喜欢的女孩,她叫骆可,那个人死了以后,她也不想活了,跟着自杀很多回。但是晨柯,你和她实在是太像了。” 这不是顾晨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没有人把东西剖析在她面前,所以尽管这通电话是叶念梨打的,她也不想听了,只想直接挂断,手却跟不上动作。 “还有你求你姐让我加入的虞可,也是许虞芮和那个人一起创立的,呵,虞可,真会起名字。” 叶念梨每说一句,就像是在顾晨柯心上下刀子,到最后她也记不得自己挂没挂电话,只是出神地望着相靠的两扇房门—— 一扇,许虞芮把自己锁在里面。 另一扇,她从来没见它打开过。 第48章 顾晨柯没见过房内的光景, 就连定时来打扫房子的阿姨都说,那间房许小姐是不让进的,可她如今觉得, 也许是和那个人有关吧。 骆可……可可。 原来她叫的是这个名字, 也难怪先前几次许虞芮不清醒的时候,总会缱绻的呢喃。 顾晨柯那时候不清楚她在喊什么, 如今细细去想,原来是在叫一个人。 不知不觉间, 顾晨柯已经走到那扇门前,一只手缓缓搭在门把手上, 向下压。虽然她知道这扇门很可能是被锁死的,却还是想这样做。 这些天的喜悦仿佛冲淡了她没有安全感的现实,她脑中又映起曾经的那份邮件, 图片中亲昵相靠的两个人, 许虞芮浅浅的几句解释,和一先并不像是想和她订婚的举措。 顾晨柯全乱了, 另一只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脑中只回荡着方才叶念梨说过的一句话—— 你和她实在是太像了。 真的很像吗?可上次许虞芮说过, 只是模样三分像而已, 还说,不会傻到把她当成另一个人。 想到这, 顾晨柯拼命地想把脑中的杂念晃出去, 明明这时候阿芮已经够难受了, 自己还要这样想她。两个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不信任,自己应当等她之后想说的时候再去关心这件事的。 第80章 因为想通了, 所以握住门把手的那只手也顺势松了力道,可顾晨柯却没想到, 门没锁,甚至由于身后窗沿吹来的风,只一瞬间,那间房的全貌就展示在她的眼前。 墙上林林总总挂着很多张照片,可最吸引顾晨柯目光的,是那幅画——作为许虞芮答应帮忙的报酬,自己送给她的那幅画。 原来是放在这里了。 所以那时候许虞芮提到的那个朋友,也是她么? 顾晨柯一眼扫过去,墙上照片有合照有单人照,可不论是五六岁的奶娃娃还是青葱少女的模样,很容易看出那时一个人,是先前自己看见过照片的那个人,而时不时出现的另一个人,她也能很容易分辨出。 理智告诉顾晨柯,不要再看了,这时候应该把房门拉好,装作这件事根本没发生,毕竟她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可顾晨柯的目光却还是自虐一般在那些照片上一一扫过,最终人也不知不觉地走向了房间最中央的位置。 不是都要和她订婚了吗,不是都已经答应和她在一起了吗,那为什么家里要有这样一间房间,专门放着和去世的前女友的回忆。 她仓皇间想逃出去,余光中却瞥见桌上的一个未被使用的信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笔迹很是熟悉,而将用它包装的那封信就安然地放在右边。 致最爱的可可。 而慢步走近,入目可视的信开头两行就让顾晨柯滑坐下去,抱着膝,眼眶里蓄满了泪,一颗一颗砸落在地板上。 “可可,我今天见到一个很像你的人,样貌、声音还是性格,也有可能是我太想你了……” …… 还是电话铃声把顾晨柯从被打击到的氛围中拉出来,外卖员亲切地和她说外卖被放在了门口的指引处,还希望她能给个好评。 原本点外卖的原因是因为饿,可如今,顾晨柯却只觉得反胃的想吐。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又把门关好,去取了外卖,却只是干坐在沙发上。 明明一天前都还是好的,可如今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顾晨柯想到叶念梨方才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平生第一次对她起了怨念。若是她不打那通电话就好了,至少那样,她还能自欺欺人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的那人终于有了动静,只是她一出房门就直奔玄关,而顾晨柯则在对面靠窗那边的沙发坐着。 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就这样,许虞芮消失在了顾晨柯的视野里。她刚才是想把人给喊住,却生生住了口,就连顾晨柯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心疼她最近伤劳过度还是害怕从她口中真听出什么承认的话。 许虞芮出去没多久,顾晨柯就接到她大闹两边“葬礼”的消息,她纠结着要不要跟过去,马上又接到了叶念梨的求救电话。 “晨柯,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些害怕。” 说着,她报了一串地名,此刻顾晨柯还是有些想避开许虞芮,想了想,便应了声。她驱车赶到,却不想在当场看到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阿芮……” 许虞芮也没想到顾晨柯会过来,可一看对面明明刚才还在和她呛声的叶念梨突然变得柔弱,楚楚可怜地喊了一声晨柯,就清楚她是因为什么来的。 想到这,她不忍蹙起眉,不去管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只盯着对面的叶念梨,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尽是怒意。 “我知道,沐筠这次出事,和你肯定逃不了干系,现在查不出来,不代表以后查不出来。但是,我母亲车祸的事,你是一定逃不了的。” 说完,身边站着的两位穿着制服的人也打算上前,把人“请”去警厅说话。许虞芮提供的证据是比较足的,她前两天还曾和周沐筠通话,那时便知道她找到了她们想找的那个人,可没想到现在会出这种事。 可许虞芮话音刚落,叶念梨就躲在了顾晨柯身后,手里还拿着方才给许虞芮她们看过的说是叶儒死之前早早写好的“认罪书”,上面事无巨细地以叶儒本人视角述说着如何找到李云飞父亲以及赵萱一家,再借少女时期就被家人卖去山里了的赵怡的身份,精心谋划出针对许雍恬的伪装成意外车祸的谋杀手法。 而这些罪名,叶儒统统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叶念梨泪眼朦胧,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攥着顾晨柯的衣角述说自己的无辜。 “晨柯,你相信我,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我真的一点也不知情,爸爸走了,公司现在一天比一天不好,我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许虞芮看到她这装可怜的把戏,实在没忍住冷哼一声:“你如果真的与这件事毫无干系,法律自会给你公正,但现在畏畏缩缩的,怕就是心里有鬼。” 讲完这句,许虞芮进而又走上前:“而且,就算你这次能逃得掉,你觉得叶儒那一纸遗嘱还有效果吗?” 说话的时候,许虞芮一直同叶念梨对视着,仿佛想要将她带入那天约见时的情景。 见状,叶念梨眸底闪过一阵狠辣,顾晨柯像是感受到了对面的人将带着恨意的目光一直定在自己身侧,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张文件,有些干巴巴地开口。 “这事,阿梨应当是不知情的……” 顾晨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嗤笑打断,抬眼就见许虞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还真是她的好狗。” 许虞芮原本是想忽视这个突然出现在现场的人的,毕竟她不愿看到顾晨柯陷入这种两难的抉择时刻,且潜意识里以为她应当是被叶念梨一通电话骗来的。 第81章 她们已经要订婚了,也相处了这样久,感情是一定有的,虽然许虞芮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果断选择,却也希望顾晨柯会如同她预想的那样,只在旁边看着就好。可谁知道这人只因为叶念梨卖惨的几句话,几个表情,就轻易站了队。 也是,自己和她之间仅仅几个月的感情,又怎么敌得过她那苦恋那样多年的白月光呢。 许虞芮本就心情不好,如今面上挂上难得出现的自嘲,开口又是这样的话,顾晨柯原本压下去的委屈也在此刻喷涌出来。 “你一直都是这样看我的是吧。” 对面那人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的冰冷视线让顾晨柯又想到尘封着的那间房内久久难以忘怀的信笺开头,看着那边两位公务人员朝自己这边过来,准备带走叶念梨,不再阻拦,却转身安慰了两声。 “不用担心,只是问个话而已,会没事的。” 待到人消失在自己视野里,顾晨柯也向许虞芮走近了几步,两人鞋尖抵着鞋尖,谁也不让谁,到最后还是许虞芮好笑地扭过头。 “还真是我自取其辱了。” 许虞芮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顾晨柯会在这件事上和自己站到对立面。想到沐筠现在生死难料,而她辛苦拿到的证据可能因为眼前这个纨绔变得不足一提,毫无作用,许虞芮的眼神更加冷冽起来。 “你就偏生要和我作对是么?” 顾晨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话锋一转,莫名其妙聊到另一件事上。 “是你逼阿梨和我解除婚约的,对吗?” 闻言,许虞芮突然表现得恍然大悟的样子,却没说话,只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 顾晨柯想,就算是骗骗她都好,只要许虞芮说是因为她,就算是为了那张脸,她都可以不计较今天看见的东西,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许虞芮却磨灭了她的希望,用一种从未对她展现出的轻蔑语气,字字戳着她的心窝。 “我就是在想,叶念梨要是没了你这条狗,会不会好对付一点。” 此话一出,顾晨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完全冻住了,同样竖起满身的尖刺。 “所以这件事,是你故意想要陷害给她的是吧,为了所谓的家产?” “也是你把她害成现在这样的,对不对。” “你真让我恶心。” 许虞芮一怔,竟是大笑出声。她真没想到自己在顾晨柯心里,是心中白月光的对比照,是阴险狡诈到拿母亲的死,好友的牺牲做这些手段的人。 许虞芮阖上了眼,仰起头深呼吸着,说完下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顾晨柯,我们取消订婚。” 第49章 距离许虞芮说出那句决然的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周围的人,不论是围着看热闹的,还是与这件事相关的, 全都走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一个顾晨柯瘫坐在那,面上了无生气。 说她难过吧, 却不见一滴泪,说她不难过, 却似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等顾深闻讯赶到,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她急促的步子不由自主缓了下来, 手指微蜷,看着备受宠爱长大的妹妹第一次露出如此难以捉摸的表情。 似乎是感受到了渐渐逼近的阴影,顾晨柯抬头, 希冀会是心中想着的那个人, 但看到顾深那张脸之后,眸底难掩地划过一抹失落。 顾深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下颌微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放心, 叶家那个不会有事的。” 他们顾家上下最宝贝的就数顾晨柯了, 方才听别人说起这里刚发生的事,她的念头自然而然地便转到叶念梨身上。虽然纵着这个唯一的妹妹, 但常年的上位者身份让顾深还是忍不住提点两句。 “你都是个马上订婚的人了, 就别总想着曾经这段, 免得虞芮她不高兴。” 顾深原以为她的话对顾晨柯至少有个安慰,却没想到不知道是触到了哪里的开关, 眼前原本只是丧着一张脸的人突然红了眼眶,泪水像散落的珍珠一般不住地滚落下来。 “阿芮……阿芮她不想和我订婚了……” 顾晨柯的声音带着哭腔, 自成年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再也没有在顾深面前如此示弱,可现在顾晨柯顾不上自己的面子,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个人不要她了。 她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刻薄的话,可能是一边因那封信上的话妒嫉生气,一边又因那人一边用冰冷的眼神对着她,一边骂她是别人的狗,实在是委屈到了极点。 现在她依旧委屈,可更多的是害怕,她现在想让许虞芮收回那句话,不想取消订婚。 见到顾晨柯这样,顾深才恍然大悟,先前怕是姐妹俩在这里产生矛盾,而晨柯匆匆赶过来,可能无意识站错了队。 顾深知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没有什么坏心眼,即使经历过那样的事,依旧认为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好的,不然也不会一直被一个心机颇深的女人瞒着,呼来喝去地利用。 想到这,顾深无奈地摇了摇脑袋,可这毕竟是自家宝贝妹妹,且她总觉得亏欠,就连干出自黑这样的事她都不忍心骂一两句,更何况现在了。 因为顾晨柯和许虞芮的那份“谁也不知道”的合约是委派公司的法务拟定的,顾深只扫过几眼,便对上面的事项清楚了然,原本想装作不知道的,此时却不能了。 第82章 想到这,顾深低低思索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右手指尖轻点了点顾晨柯的额心。 “想想从那幅画上下手吧。” 许虞芮憋着火气离开,原本打算召些律师来好好谈谈怎么打这个案子,毕竟她要让叶念梨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可没过多久却接到了一个电话,车头急转,往机场而去。 是f市那边警方得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找到秦玖,人平安在医院,许虞芮多问了一句周沐筠,得到回复的语气却不像是对前者时那么轻松。 “还在尽全力抢救,尚未脱离危险。” 电话里问这些总归是说不清楚的,许虞芮紧蹙着眉,加大油门,只想尽早赶过去。 不过几个小时,许虞芮就已落地,等赶到医院,天都已经暗了,手术室的亮灯也已经不再,一问,才知道周沐筠已转到icu,昏迷未醒,还需观察。 相比于她,另一边的秦玖的症状显然就要轻微许多,只是有些缺水,不多时便醒了。 许虞芮那时就陪床在旁边,还不忘给尚在上京的那些人报平安,再抬头,就见病床上那人睁开了眼。 她唇干裂着,口里呢喃着什么话,许虞芮凑近了才听清。 “阿沐……阿沐呢?” 有些诧异,却也想来合理,毕竟两人这都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关心一两句也属正常。 想着,许虞芮一面摸到上面的护士铃,一面低敛下眉眼:“还没脱离危险呢,说是进icu观察两天。” 周沐筠中了枪,又在海水里泡了那么长的时间,好在那片海域鲨鱼不多,没闻着血腥味游来,不然两个人都捡不回这条命。 听了许虞芮的话,秦玖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表情木木的,可仔细看,眸中却又愁绪飘过。 医生护士很快赶到,查看了各项数值,又给换了几瓶水吊这才离去,许虞芮就站在一边,看到秦玖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动,整个人像是陷入一个难以名状的悲伤状态,还是觉得稀奇。 看惯了这人无论何时都在外人面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如今只是从自己口中听得周沐筠的消息就变成了这样,还真是有些感叹。 许虞芮现在真想让周沐筠亲自来看看秦玖这副样子,她的单相思,没准是双向的呢。 那家伙一向命硬,肯定能挺过去的。 想到这,许虞芮转头看向窗外,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其实周沐筠也没在icu里呆多久,也许是被许虞芮说中了她,她命硬,子弹离心口差了一些位置,经历这等劫难,却到底死不了,只不过人却一直昏迷,始终醒不来。 许虞芮帮着办了转院手续,把人转移回了上京,一连过去好几天,病床上那人却始终没什么动静。 医生说了,时间过得越久,苏醒的几率越小,许虞芮每天都来陪护,心中的担忧和悔意与日俱增,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秦玖在这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甚至比她还多一些。只不过秦玖一般只静静地坐在那儿,或者搬来一台电脑,白天直接在医院里办公,即使和她同处一室,却也没什么交流,许虞芮对她这样的性子见怪不怪了,只觉得她会日日来这里才是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可这天,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听到敲门声拉开病房门的许虞芮在脑海中寻了好久,才认出眼前这个抱着一捧康乃馨一直弯唇笑着的女人是谁。 “鹿小姐?” 见许虞芮认出了她,鹿清涵面上笑意不减,甚至更平添了些那天夜里见到过的玩味。 “你好许小姐,又见面了,很高兴这次你认出我了。” 许虞芮知道她意有所指,还记着上次自己在餐厅里没认出她的那件事,却也不打算回应,只是让出一条道,让人进来。 “鹿小姐是来看沐筠的吧,先请进来吧。” 许虞芮转过身,身后原本安然坐着的秦玖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她这边,眉眼间竟看出些不高兴的意味。 还不等许虞芮奇怪,鹿清涵就先惊讶出声。 “这就是秦小姐吧,幸会幸会,我经常听沐筠她提起你。”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虞芮瞧着他们看上去还算是谦和的打招呼的样子,却总觉得有些针锋相对,说不上来,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就像是情敌见面一样。 才有这个猜测的许虞芮直接给自己泼了一瓢冷水,她在想什么呢,这两个人对周沐筠来说,一个是简单的相亲对象,一个则是喜欢了十年都没能终成眷属的人,算是哪门子的情敌啊。 见到这个尚且算是见过几次面,却总是闹得不愉快的女人,秦玖面色一下冷了下来,她看了看病床上仍躺着的周沐筠,还是选择静坐着,打算不做理会,可那人却没抱着和她一样的想法,倒跟一边的许虞芮聊了起来,也不知是聊到了什么,只见那人略叹了一口气,神态声音也不再像方才一样没个正形,反而显出一抹忧色。 “这个样子多久了?” “有半个月了,医生说,如果术后几天内没醒,之后就很难清醒了,身体机能也会渐渐弱化。” “唉,这个月我正好有个国外的项目,最先是没有注意,后来就联系不上她了,等回国才知道出了这种事。” 许是这个人在她心里就没有正经过,如今说出这番话,许虞芮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地回了一句:“会没事的。” 第83章 见鹿清涵直直地望着病床上那张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许虞芮突然想到什么,没多想就问出口。 “上次之后你们居然还有联系吗?” 周沐筠不想联姻许虞芮是清楚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对这件事有所好奇,但没想到鹿清涵接下来一句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怎么,我联系我女朋友,有什么奇怪的吗?” 第50章 她俩什么时候变成那样的关系了? 此话一出, 不仅许虞芮彻底哑了火,就连一边沉默已久的秦玖都看了过来。 “你说什么?” 许虞芮正好奇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一扭头, 才发觉是秦玖。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 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蕴着深邃的光,眉心微微拢着, 看上去一整个不好惹的面孔。 从这样一副神态中,许虞芮竟读出了些不高兴的意味, 可这又是为什么?还不等她有所反应,秦玖就已经站到了鹿清寒面前, 比之方才的是更为冷锐的语气。 “你说谁是你女朋友?” 蓦然间被人用这样的语气质问,任谁都不会有多好的态度,可鹿清涵却依旧言笑晏晏, 抬起手腕, 指尖指向的就是病床的方向。 “喏,还不够明显吗?” 鹿清涵注意到秦玖那如同覆上冷霜一般的脸色, 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没忍住又补了一句。 “啊, 我忘了, 阿沐不让我说来着,这件事只有我们两家人自己知道, 你们就当没听到好了。” 说话间, 鹿清涵还向两人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 许虞芮觉得秦玖已经快到发作的边缘了,可余光中, 原本安详睡着的那人似乎有了些动静,她不确定地转过半个身子, 果然对上了一双才睁开不久尚且惺忪的眸子。 “沐筠!” 许虞芮的这一声喊成功吸引到了另两人的注意力,才起的硝烟就那样散了去,三人纷纷围到了病床前,关心间也不知是谁先按到了铃,医生很快赶来,给尚还有些迷糊的周沐筠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这才站到一边。 “没什么问题,和之前检查的一样,现在人醒了就好。” 虽然医生这么说,可许虞芮看着周沐筠这迷迷瞪瞪的样子,还是有些不信。 “医生,您不会是安慰我们的吧,她人怎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话音刚落,还不等医生有所回应,才醒过来没多久的周沐筠就没好气地看了许虞芮一眼。 “阿芮,你就不知道盼着点我好吗?我只是头疼不想动弹而已。” 反应还挺快,闻言,许虞芮真心地笑了笑:“这样看来,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 不同于她们两人之间互相打趣,秦玖考虑的则明显实际很多,趁着间隙问了一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现在还不清楚,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秦玖不作他想,重新低下脑袋,却发现周沐筠直勾勾地看着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面上棱角略微软和了些,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有戏! 虽然先前听鹿清涵告破她们之间的情侣身份,可许虞芮还是不信的,周沐筠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么,倔得跟头驴一样,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喜欢一个人喜欢那么多年了,又怎么会轻意变了心。 如今她看到秦玖似乎也改变了的态度,不禁为好友高兴,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还不等许虞芮按耐住当红娘的心思,周沐筠的下一句话就又让她整个人一懵。 “你……是谁?” 话毕,秦玖面上淡淡的笑也落了下去,眼睛眨了好几下,手顿在空中,想抓住那对近些天变得细弱的胳膊,又怕伤了她。 “你不认得我了?” 说完,秦玖转头就看向医生,医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事,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病人大脑缺氧时间过长,出现这种问题也是正常的,不过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原本不屑于挤人堆的鹿清涵听了这一段话,忍不住挤了进来,人还没站稳,张口就问:“那你还记得我吗?” 周沐筠盯了一下面前有些狼狈的鹿清涵,突然笑得灿烂。 “当然记得啦,你是我老婆嘛。” …… 许虞芮侧目看着站在自己一边莫名显得有些沧桑的秦玖,那双浓密的睫下藏着一双不知情绪的眸子,她又看了看隔着一扇透明玻璃病房内相谈甚欢的两人,不知是不是鹿清涵讲了什么,倒惹得周沐筠一同笑了起来,两人都是养眼的容貌,远远看过去,倒还真觉得相配得很。 作为好友,许虞芮自然希望周沐筠能开心些,之前的确也不止一次劝她放弃这段望不到头的暗恋,可如今好不容易擦出一点火花,没成想却失忆了。 不对,也不算是失忆,这妮子什么都没记岔,就连这次去f市是做些什么都没忘,可就是忘了秦玖,还满口都是鹿清涵是她喜欢了很久的人,早见过家长,就等着订婚结婚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魔幻了,像是梦一样。 许虞芮抬眼见着秦玖还是那副样子,没忍住戳了她一下:“不打算和她说说话?” 毕竟是守了那么多天的,哪里想情敌一来人就醒了,被白拣了个大便宜,还只能自己在这里吃闷醋。 第84章 对,许虞芮将秦玖这种表现称作是吃闷醋,她先前摸不懂秦玖对周沐筠是一个什么感觉,以为最多是因为愧疚才来医院守着,如今看来倒是自己会错意了,只是不知道这人认不认得请内心。 毕竟自己这个表姐可是在她们面前坦言过她喜欢顾深这件事。不过感情这回事又怎么是能够算得准的呢,就连她自己都败得一塌糊涂,看不透别人难道不正常吗? 一瞬的时间,她脑中便过了这么多的事,心情难免变差。 “都不记得我了,还说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秦玖忍不住往病房里看,目光却在触到那两人同框时被刺了一下,又收了回来,眸中尽是失落和茫然。 不是说喜欢她的么,怎么没过多久,就完全变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虞芮越想越能从秦玖身上感受倒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宽慰她,同时宽慰自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确实,有时候确实需要放手。” 可这句话说完,许虞芮觉得秦玖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 周沐筠的身体逐渐恢复,身边又有那俩人争着抢着照顾,许虞芮便也不再一直呆在医院里,转而雇了好些个保镖守着,自己抽身把时间多用在怎么成功地把叶念梨送进去上。 周沐筠这一趟收获斐然,不仅找到了赵怡,还寻到了当年将她贩卖进村子的那人,只是周沐筠失事这一事实在事有蹊跷。来往的客船那么多艘,偏偏是她乘的这一艘,而且那些被定性为恐怖分子的人也只追着周沐筠开枪,虽然暂且还不能确定是和谁有关,但许虞芮心中还是隐隐偏向叶念梨,毕竟是拿到不利于她的关键性证据之后才有了这一遭。 只不过也不知道她背后的势力究竟沾了什么,这次看来,很是不好惹的样子,问周沐筠,她也有些讳莫如深,像是怕她出事,不想再让她查下去。 工作室的原办公室里,许虞芮咬着笔头,脑袋里只想着这件事。她几天前就从自己的公寓搬来了这,为了躲人,也为了清净。 许虞芮也不清楚为什么顾晨柯还要赖在她家,甚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如常地问她有关周沐筠的近况,在她再次提起不订婚这件事之后,甚至拿出合约来压她,那些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我们的合约还没有到期,既然两家都决定要订婚了,就不能突然变卦,不然,我会向你收回那幅画的。” 再想一遍,许虞芮还是不忍失笑,原来在什么时候,那个她看着有些蠢笨的小孩也学会要挟这件事了。她原以为那天已说得够清楚,既然那家伙忘不了白月光,怎么都要和她站在对立面,那以后也不便再有接触。虽然心里的确是有些舍不得,但想到顾晨柯那样介意自己毁了她那桩婚,之后怒极了脱口而出污蔑自己陷害叶念梨的那句话,这些舍不得也就烟消云散了。 反正她也已经不是谈个恋爱就要死要活的年纪了,既然那人想让自己演完这场戏,那她也应当有点职业道德,不到落幕,不掉链子就行了,况且要不是有她提醒,许虞芮都快忘了她们之间存在的那份合约是为了保护叶念梨的名声。 不过等合约期满,不应存在的就该就此消失了。毕竟婚约可结便可解,时间到了,她便不需要再绑着这段关系了,这份感情本就是由错误开始的,如今错误地终结掉,倒未必不如愿。 不过,顾晨柯喜欢那处,那就让她继续呆着吧,既然人赶不走,自己搬出来总可以吧。 第51章 不知不觉, 已过了月余,自从警方顺着贩卖人口的那条线意外查到叶念梨背后的沾毒组织,事情就从棘手变得简单起来, 那个女人很快被定了罪, 死刑。只是她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许虞芮同她在法庭上远远一望, 并没有从那张脸上看出些惊慌失措,倒也怪没趣的。同时, 叶氏几经风波,也迅速换了新的掌权者。 期间顾晨柯上门来找过她很多次, 许虞芮怕又从她口中听得一些不舒服的话,一次也没再见过,直到避无可避了, 被堵在办公室门口, 就这样匆匆见了一面。 过了一月,眼前的人好似消瘦了些, 面色也显得有些憔悴,一见了她, 面上就好像是久处深闺的怨妇一般。 可许虞芮再没那个自信觉得这是因她而有所影响的, 反而觉得她这样都是为了突然破灭了的美好记忆里纯善的白月光。 事实上,顾晨柯前些天的确是去见了叶念梨, 只是不同于许虞芮想的, 她只是去做简单告别的。虽然她不愿相信小时候能为了陌生人挡刀的阿梨会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可事实摆在她眼前,无从辩驳。 那时, 探视窗对面,顾晨柯静静坐着, 平和地同叶念梨讲着第一次见面时的事。寻到她后,顾晨柯从未和她提起过这件事,如今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她好似想用这件事,唤醒那人曾经的真善美。 可叶念梨听着她从容阐述,特别是依靠手链辨认出她那段,面上渐渐露出一抹玩味地笑。 看来她曾经受到的那些好,都是多谢了她那个好姐姐。可怜顾晨柯这家伙傻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寻错了人。 原本叶念梨是想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既然她要死了,别人也别想好过,可一对上顾晨柯那双真诚,没有半点责怪的眸子,一句解释脱口而出。 “你找错人了,那时我天天被关在家里,哪有机会能去救你。” 第85章 探视时间也在这时耗尽,一旁看管的人上前将人挟制走,叶念梨离开时,回头看了顾晨柯一眼,意味深长。 可那时顾晨柯只有些愣地坐在外面,不知道在做什么思想建设。 如今顾晨柯依旧不知道小时候救了自己的那个姐姐究竟是谁,但也不打紧了,若是能寻得,她会尽自己所能地在一切方面帮助她,若不能,那也是命了。 毕竟如今顾晨柯真正想做的,是留住许虞芮,可这人偏偏在躲她,只要来寻便是不在,还从公寓搬了出去,传达出一种只是为了那一纸合约,不得不和她维系表面关系的感觉。 为此,顾晨柯吃不下也睡不着,今天终于寻得一个借口,光明正大地来她的工作室堵她。 “阿芮,我爸妈说今晚让我们回去吃饭,顺便谈谈……订婚的事。” 礼服和其他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可因着许虞芮这些天以各种理由推脱,订婚的时间一直处于待定状态,其他家早早便知道了消息,可请柬迟迟不发下去,实在会惹些笑话。 听见这事,许虞芮难得的好心情又烦了起来,自然也没什么好气:“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自己定就好了。还有,我建议你也找借口把这件事往后延延,省得之后我们合约期满了,这婚约解起来麻烦。” 许虞芮咔咔说了一大段,再抬头,却见那张苍白脸上一双红透了的眸,人忍着泪,一步两步上前来,想要抓住她的手。 “姐姐,不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从手掌处的伤好了之后,只要在人前,许虞芮的右手一般就会戴着一只黑色皮质手套,方才看文件时为了方便取了下来,如今却是忘记戴上了。 此刻,好久没被人触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灼热的指尖烫到,一瞬便缩了回去,顾晨柯也触到了那摸着有些异常凸起的地方,想再感受一下,却失了这个机会。 先前顾晨柯也是注意到许虞芮一直戴着的手套的,只是自她们认识之后,天气一直凉着,且这些搞艺术的总是对常用手很保护,便也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此刻却微微蹙颦。 那个触感,像是伤疤,难怪曾经听她说过学画,却未曾见过她作画。 可许虞芮却最烦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从前是对叶念梨,现在是对她。其实先前的事她也差不多释怀了,可两人之间一点就燃的气氛便昭示她们并不合适。许虞芮是不喜欢保持这种无用社交的,以防未来剪不断理还乱,这时候绝情一点未必不是好的应对策略。 可等许虞芮取回手套戴上,再转回来,那人还站在原地,一双她曾经很喜欢的小狗眼就这样巴巴地看着她,让人怎样都无法拒绝了。 “我知道了,晚上我会早点去的。” 说罢,她就想走,却又被拦住。 “你去哪儿,晚上我和你一起去要好些。” “去陪女人逛街。怎么?你也要去?” 顾晨柯最后真的跟上了,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和她抢人。 看着顾晨柯露出微怒又不敢造作的样子,许虞芮心里终于高兴了些,不过她更像见到顾晨柯过会儿憋了那样久突然泄了气的模样。 不出许虞芮所料,当顾晨柯看到笑脸迎着过来的周沐筠,满腔的怒意瞬间换作淡淡的无措,转而变得羞耻,闷声跟在一边,不敢说一句话。 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许虞芮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而周沐筠则全程都在无视顾晨柯,虽然她并不清楚为什么好友要带上她,但毕竟许虞芮说过的事都未曾反悔过,未来自己也应当和顾晨柯没有什么交集。再加上周沐筠也不是家族的继承人,如此,既没有什么经济利益上的纠葛,只凭心意做事便好,也不必担心得罪了人。 周沐筠今日是请许虞芮出来帮她选选自己订婚时候的一些小饰品什么的,那些贵重的很的都叫专人去制作了,可她还想来商场挑挑,看看有什么合眼缘的。 这让许虞芮也不禁感叹,这女人的心啊真是变得快,明明前些天都还要死要活的,如今却换了个人喜欢,还这么快要订婚。不过想想自己,不也是这样么。即便意识到了这点,许虞芮还是要打趣她。 “我表姐她,也就是秦玖,最近没来找你?” “好好的提她干嘛?” 闻言,周沐筠满脸的莫名其妙,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应了一句:“你告诉她,如果是要感谢我为她挡子弹,就不必来了,我也不记得这回事,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帮她,请她不要用这件事来烦我了。” 感受到周沐筠那股子嫌弃劲儿,许虞芮实在是不忍失笑。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从前是一边追着一边,如今又完全反过来。 那两人不理她吧,顾晨柯倒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又要在她们讨论的时候总凑近了看看,久而久之,闹得那些导购以为她才是买单的主儿,一个劲儿地献殷勤。许虞芮对这件事倒乐得接受,转头就把账单全交给了顾晨柯,那人倒也不怨,反倒是乐呵呵,呆里呆气的。 周沐筠看着这形似训狗的一幕,实在是无法直视,偏生俩主角都乐着呢,她也不好打断。 三人就这样逛吧逛吧,时间也就悄悄过去了,顾晨柯丝毫没有感觉,还是许虞芮叩起手指敲了她一下,提醒她正事还没办,才匆匆告别周沐筠,来了顾宅。 不同于第一次的见面,由于这段时间的相处,顾家父母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两人最近看起来还是在方方面面体现出不对劲,夫妻俩都没有着手去背后调查什么,也许也是将顾晨柯的话放进了心里去,不再插手这种感情的事,所以这顿饭吃得分外和谐,直到就餐完毕了,萧兰若才稍微问了一嘴订婚时间的事。 第86章 许虞芮原本还是想找借口往后延的,却没想到顾晨柯就那样紧巴巴地盯着她,她最受不了这人这样看着自己,嘴一瓢,就说了另一句话。 “下个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许虞芮也不知道自己是脑抽了还是怎么,后来也浑浑噩噩被带上了楼,还和顾晨柯同一间房休息。 那人就像是得到了她气消了的讯号一样,死活黏着她,赶也赶不走,嘴里念念叨叨的,仔细一听都快讲到真正成婚后的度蜜月计划了。 好不容易许虞芮才将她的美好幻梦叫停,皱着眉脱下手套,又捏了捏眉心,可这时候,一对柔荑又攀附上来,同时,一道心疼的目光随之而至。 “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第52章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许虞芮蓦然一愣, 随后却无所谓地笑笑。 若年纪小,她如今必定厉色怒斥着让人滚,可现在, 平静地说出来倒也无妨。 “很小的事了, 当时我十岁生日,跑回了南市, 返程路上被人捉了和另一个小孩关一起,他们似乎后来是想撕票吧, 接着我好像抓住了那个绑匪的刀,也有些记不清了, 倒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逃出去了没……” 说着说着,许虞芮却看顾晨柯突然哭了起来, 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 生日……她忘记了, 最重要的生日。 顾晨柯哭得稀里哗啦的,顺势还钻进许虞芮怀里, 环住她的腰,两人紧贴贴的抱着。 “很疼吧, 那时候。” 许虞芮没想到她共情能力这么强, 只是听些别人的陈年旧事罢了,倒将自己惹哭了。 只是看着这样把眼泪擦在自己胸口衣襟上的小孩, 倒也讨厌不起来, 眸底一阵温柔, 许虞芮抬起胳膊也将她揽住,掌心轻拍着她的后背, 像是在安慰。 顾晨柯张口想将一切都说与许虞芮听,又怕她嫌弃自己笨, 为了个恩情能喜欢完这个喜欢那个,只能平复下心情,吸了吸鼻子,想同她解释那天发生的事。 “我那天不是在帮她说话。” 听得话锋突转,许虞芮的面色冷了下来,她当然知道这里的“她”指的谁,刚有了挣脱了念头,却像是被人看破了心思,顾晨柯抱着她的那双手臂更紧了些。 “我是因为看到了你书房里的东西,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我生气,就有些口不择言。” 顾晨柯说话时有些难以启齿,更有些委屈,她知道自己可能比不上那人在许虞芮心中的分量,知道这件事以后,将错就错直接两人断了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但她耐不住心里的喜欢。 反正那都是个死人了,也不能爬起来和她争。 许虞芮略略思索了一会儿,那间房她有好久没进去过了,上次还是顾晨柯把画送进来的那天。 她是有写信记录日常的习惯,会等到骆可祭日那天一并烧了,可近些天她已经断了这个行为。上一次还是在什么时候?好像是那次被叶儒打了一巴掌之后。 许虞芮渐渐回忆起了那时写的内容,顾晨柯见她沉默,以为她连说个谎骗骗都不愿,更沮丧了。 “怎么突然跑进去了?” 信上内容是很久之前的,许虞芮当时不过是以一个陌生人视角阐述,也许真的有些话伤到她心了。 顾晨柯还当这一句是质问,却又不敢再生气,只抽抽噎噎又哭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话到嘴边顾晨柯却说不出来了,毕竟她确实是主动进去的,是她自己扭开了门锁,她也不应该狡辩。 许虞芮终于意识到了她藏在心大表象背后的敏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晨柯,你在介意什么,和我说说好么?” 顾晨柯攥住她的衣角,脑中思考着这句话,鼓起勇气才敢开口:“我看到信上写着,我和她很像,可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许虞芮哑然,果然是为了这个,可当时两人不相识,她只是说了下第一观感而已,之后相处得多了,便和最先的想法大相径庭了,可相貌是一个人最容易被看见比较的东西,一时之间,她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空间内又沉寂下去,顾晨柯当她无法解释这件事,又怕她因此逃了,慌不择路地开口:“阿芮,我不生气了,我知道的,你喜欢我就是因我长得像她,声音也像她,不然我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值得被喜欢了……” 可她那句“我不介意的”还未说出口,就被厉声打断。 “胡乱说什么?” 许虞芮这下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不喜欢顾晨柯对待感情永远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若自己真像她想的那般人渣,那早早地远离才是对的,而不是在内心慢慢消化这些错处。 “不重要的,阿芮,你亲亲我,我可以更像的。” 顾晨柯根本不把许虞芮的话当回事,反而觉得她是有些恼怒,抬起细白的胳膊搭到她脖颈处,睫毛亮闪闪的,眼尾晕染了一片红,向前凑着脖子索吻,在没有得到回应之下,又去咬她的衬衫扣子,一颗,两颗…… 眼前的人儿好看极了,原本就有些娇弱,如今看了让人更想欺负。可许虞芮却不想陪她这么不明不白地糊弄下去,她现在有些后悔这些天里对顾晨柯的忽视,将近两个月的冷落不知道让她的脑袋里萌生出了多少荒谬的想法,只能抬手拉下那双胳膊,又把人脑袋按在颈窝处。 第87章 “晨柯,你既喜欢我,就不能把我想的那么坏,如果按你这样想,天底下长得像的人那么多,要是有人整了一张一摸一样的脸来,再去练好腔调,我是不是得去喜欢她了?” 话毕,许虞芮感受到原本那垂吊着的手突然握紧了她一只手腕,看上去实在是有些紧张。 就这点胆子,刚才还想着使美人计。想到这,许虞芮有些无奈,空余的那只手还贴在顾晨柯脑袋一侧,低头轻吻了吻因着又羞又急而红透了的耳朵,以示安抚。 “我先前也说过的,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不是因为旁的,只是有一点,以后有事情不许藏着,再说那些话伤我的心了。” 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亦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她先前也介意叶念梨的事,也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如此也算是扯平了。 许虞芮抱着人安慰了好一会儿,却突然觉得脖子麻麻痒痒的,似乎是被牙齿叼着碾,也不敢推重了,只好一只手穿过那人下颌从两边捏住她腮帮子,这才算完。 被抓包的顾晨柯面上羞赧划过,不自然地垂下眸,双睫上下扑朔着。 敢做不敢认,许虞芮感受着指尖下的柔软触感,目光扫过那被迫露出的犬齿,突然想逗逗她。 “怎么还爱咬人,真的是小狗吗?” 话音落下,顾晨柯迟疑了一会儿,发觉许虞芮心情好像不错,便顺着她下去。 “汪!” 喊完,顾晨柯面上浮起淡淡的红,突然想起那天她骂自己的话,声音突然有些闷闷的。 “是你的小狗。” 许虞芮先是一怔,自然清楚她想的什么,手上松了力道,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心。 “嗯,我很喜欢。” 两个人就这样又和好了,这闪分闪合的态度让周沐筠都一阵唏嘘,不过她也没多少时间管这些,毕竟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订婚宴,时间都花在了那上面。 周沐筠甚至有向许虞芮提过,要不要两家人一同办,场面又大又会方便许多,可许虞芮却拒绝得干脆,毕竟她可不想看到自己订婚宴上,秦玖会臭着一张脸。 这些天,许虞芮和顾晨柯如同蜜里调油一般,黏糊极了。虽然许虞芮总觉得顾晨柯还有些不安,不过来日方长,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消除她的忧虑。 今天是和珠宝家约定好的日子,订婚对戒款式是许虞芮亲自设计的,两人都喜欢得很,准备一同去将成品拿回来。 车外是淡淡的暑热,车内则响着欢快轻松的曲调,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变故就发生在一息之间,十字路口右侧突然迎头闯出一辆小轿车,为了躲避,顾晨柯只能急打左转,但在意识到副驾驶位置可能撞上前面货车,方向又转了回去。 在许虞芮被弹出的安全气囊震晕之前,看到的便是一根如骨刺般的钢筋,直直地插进身侧那人胸腔之内。 身侧传来熙熙攘攘的喊声,很嘈杂,却什么也听不清。许虞芮只觉得似乎有人在拖拽着她,眼睛始终睁不开,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只是一声比一声虚弱,而她像是被困在囹圄里,怎样也逃不出来。 顾晨柯是被硬生生疼醒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流,失血导致的晕眩甚至让她支撑不起脑袋,可她还想看看她的阿芮。 临到这时候,顾晨柯突然有很多话想说。她想问问她的阿芮到底有多喜欢她,能不能和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相比,甚至幼稚地想问一句——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像惦念那个人一样,永远记着我。 可当她看到许虞芮终于睁开眼,看到她涣散的眼里尽是茫然,却又显得悲伤极了,万千的话都只汇作一句。 “忘了我。” 那时候,那个女孩未说出口的话应该也是这个吧。 第53章 距离那场意外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许虞芮一身病号服坐在轮椅上,就这样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晨柯,从来没觉得日子有这么难熬过。 虽然周围的仪器显示她生命体征均一切正常, 可人就是醒不过来。 那根钢筋击穿了两节肋骨,车辆碰撞也导致下半身肌肉骨骼受倒挤压, 但好在并没有重伤一些脏器, 不然人就真的救不回来了。可尽管如此, 望着这久久不醒的人, 许虞芮的担忧一天比一天多。 早先她还安慰自己,最多像周沐筠那样, 十天半个月便醒了, 可日子到了现在,她也没办法再这样乐观下去。 这些天里发生了许多事,许虞芮都乐于同顾晨柯一件件地说。起先她在讲这些事的时候有注意到床上静躺着的人会有各种反应动作,高兴得喊医生过来,后来才知道,昏迷之后的人依旧保持着本能性的神经反应,很大可能不是因为外界刺激导致的。 尽管如此,医生还是建议许虞芮对病人多说说话,毕竟有小的外界刺激确实可能起到一些作用,没准奇迹就会发生。 许虞芮知道这可能是安慰她的话语, 却也留了一丝希望, 日复一日地在顾晨柯病床前说些昨日里发生的事, 有趣的,无聊的, 统统讲述与她听。 因为这场车祸受伤的不只有顾晨柯, 许虞芮的腿也伤得不轻, 如今还没能重新站起来,可她自醒过来第一天,就只关注着这边的动态。 她脑中总似清楚又似模糊地回响着一句话,每每想来尽是苦涩。 忘了一个人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第88章 晨柯,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忘了你,醒来再说一遍可好? 许虞芮的指尖忍不住地描摹着那张因病弱而苍白,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神色满是眷恋。 怎么有人能在那种时候,说出这样狠心的话。 外公外婆和那一堆亲戚担心许虞芮又和五年前一样一蹶不振,总是派人来看护着,生怕她做出些轻生的举动。 第一次注意到这种情况,许虞芮还想着解释,之后却也都是无奈笑笑。 许虞芮的确有一刻灰败的念头,只是后来看到安静躺在病房里的顾晨柯,便没了这个心思。她不会去寻死的,她要活得好好的,等着她的晨柯醒过来。心心念念的订婚成婚,一同游历世界,享受各地风光,她们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她又怎么会去寻死。 “晨柯,和你说个有趣的事,我表姐她去闹人家订婚典礼了,为着这件事,沐筠可算是气死了。你说我家人是不是就喜欢干些‘横刀夺爱’的事?她是,我也是。” 许虞芮一边说着,一边用湿帕巾给顾晨柯擦着手,口中还不断喃喃:“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只是出了场事故,便把那些喜欢全忘了,甚至可以说是转交给了另一个人。” 没有回应的话说惯了,许虞芮再不复最初尝试时候的失落,反倒沉浸在了自己讲述的话题里。 “我表姐那个人也是块木头,原先人巴巴地喜欢她的时候,偏矜持得不行,如今不喜欢了,又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 说到这,她忽而想到了个好玩的假设。 “若是你也这般忘了我,该如何是好?” 说着,她便有些懊恼,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没过多久,又豁然展开笑颜。 “如果真的这样,那我就再认真追你一次好了。” 自顾自说了一堆话,许虞芮实在没忍住抬手戳了戳那如玉似的面颊,眸底尽是柔光。 “你说说你,再不醒,我可就要无聊死了。” 给顾晨柯做了一些简单的清洁之后,许虞芮看着那细长的指,突然想到些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绒布盒子,打开,里面装的赫然是那副她们原定计划去取的对戒。 许虞芮摘下属于顾晨柯的那一戒,试着套在她的无名指上,过了半晌,又对着戒痕处轻轻一吻。 由于这一个月躺在床上的缘故,这枚戒指的圈号已经有些不适合了,略略大了一些。许虞芮有些心疼,她先前就觉得顾晨柯瘦了,这家伙胃不好,口味还挑得很,好不容易给她养出了些腮边肉,如今又消瘦这么多,不知道之后又要费多少心思。 许虞芮没能在病房里呆多久,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得接受腿部的针灸治疗了,毕竟原本上次的伤就没好全,如今又添了新伤,不加重视可能会导致终身的行动不便。 其实许虞芮的复建时间本不该在这时候,只是她想提前体验一番,这是晨柯醒来之后必要经历的,她想自己试一遍,时间愈长,也愈容易体会出经验来,到时候也方便陪护她。 只可惜时间匆匆,一晃三年便过了,可顾晨柯却没有半点要清醒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像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让人连碰都不敢多碰了。 而在这三年间,顾家人的态度也是变了几番。 先前是怨多些,毕竟顾晨柯是同她一起出的事,而她相比而言伤的并不重,再加上车祸时候那个情势,明显是顾晨柯要更护着她些。 其实许虞芮也没想到她会打右方向盘,毕竟人求生是本能,会尽量趋向于让自己少受伤害,可她却偏偏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护着自己的抉择。 同样的问题放在许虞芮面前,她都不一定打包票能如此决绝,不带一丝犹豫。 之后,顾家那些人的怨渐渐消散,而经过这漫长的三年,消散的怨念逐渐转化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同许虞芮一样,存着那可以被称作是奇迹的希望。 许虞芮新购置了远在城郊的一座新的别墅,自带庭院,顾晨柯早被转移到了那儿,连带着一整个医疗团队。而许虞芮则已经习惯过着工作室和新家两点一线的生活,有时候空闲了,就照顾照顾庭院里那些开得正盛的花草们,悠闲得就像是在过曾经期盼过的,老时的样子。 三年的时间,就连周沐筠和秦玖都已经都修成正果,原本都不担心许虞芮情绪的许容青和秦孜又重新忧愁起来。 虽然外孙女自小就格外独立,可没爹疼没娘爱的,谈个恋爱还总是出这种事,实在是令人唏嘘。他们老头子老太婆的,都是半只脚踏进坟墓的人了,如今最放不下心的,便属许虞芮的婚事了,如今见顾家那小姑娘就那样一日日地躺着,实在是耐不下性子,变着法地给许虞芮介绍对象。 外公外婆年岁大了,为着他们的身体着想,许虞芮不欲于他们呛声,只能能避就避着,就连老宅都回得少了。 如今用温水淌过的帕子擦拭着那安静搁在床上,自然蜷缩,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许虞芮这么多天强撑出的那些乐观全然消失殆尽,忍不住红了眼眶。 “晨柯,你再不醒,就不怕我真的把你给忘了吗?” …… 又是一年寒冬,许虞芮忽然想起在那年飞雪里未曾绽放的烟花,突然就起了念头。烟花阵队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庭院里,接着其他人的力,许虞芮又将顾晨柯连人带设备一同挪到了这处,尽管知道她看不见,也许也听不见,但就是莫名地想这样做了。 第89章 临近跨年,许虞芮脑海中仿佛都出现了倒计时的声音,院子里其实围了许多人,多是眼熟的护工。礼炮声响起,紧接着的是一阵压低了的惊呼声。 “晨柯,新年快乐。” 许虞芮仰头看着如此绚烂的美景,将天空染成了七彩的颜色,不禁弯弯唇,又低下脑袋,却蓦然间对上那双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眸子。 “阿芮,新年快乐。” (全文完)